怎么会这样
自己的情况,真的比医生诊断下来的还要糟糕吗?
不可能,不可能
晏容秋艰难地呼吸着,想再次尝试活动手脚,整个人却蓦地一轻,像是轻轻地凌空飘起,下一秒,就被紧紧拥进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
熟悉的来自深海的清冽气息,缓慢地将他淹没了。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好闻?
晏容秋仅剩的一点自我意识,瞬间被这种奇异的香气给掠夺得一干二净。被包围其中,甚至都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后颈皮肤下小心脏般发烫狂跳的腺体,都稍许平静安分了下来了。
他用力往那人的胸膛上蹭了蹭,明明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却仍在渴望得寸进尺。
你好香啊
晏容秋双眼紧闭,迷迷糊糊地嘟囔,然后把脸埋进香气更强烈的地方,贪婪地大口吸了起来。
口鼻紧紧贴着的那处光滑皮肤,就像一块最顶级的珍贵香料,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甘醴般的芬芳,而且又是那么温暖,那么柔软,简直让人忍不住
晏容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从来没那么想要得过某样东西。
想要,想要得不得了,想要到发疯,想要到心脏快要爆炸。
那股香气简直有种魔力,好像是活物一样,透过他的肌肤,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肌理,沿着血液与筋脉游走遍全身,无比温柔地安抚着时刻折磨着他的极寒与苦热。
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微微张开双唇,雪白的贝齿间,探出一点粉嫩的舌|尖然而并没有碰到什么,只能有个望梅止渴的意思。
因为贺铸及时偏了偏头,没让他碰到自己的颈项。
毕竟自己只是凡人。
凡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焦灼的渴望没有得到满足,晏容秋的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含混的咕噜声,像只不开心的猫。
乖,我们回家。
贺铸用温热的手指把散乱在青年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去,把他往怀里搂得更紧些,快而稳地往大门走去。
按了门铃却不见反应,贺铸只得从晏容秋外套口袋去找钥匙,结果好不容易开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想来是徐姨带着糯米汤圆出去了。
灯倒是照得通明,整座房子白寥寥的空旷,完全没有一丝人气和烟火气。贺铸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觉得他还真像住在活死人墓里的小龙女。
直到把晏容秋放到卧室|床上,贺铸紧绷的神经才算稍微松弛了一点,深秋的天气凉意森森,他却累出了一身薄汗。
晏容秋很轻,身架子纤细单薄,却一点都不好抱。因为既怕他像瓷器那样碎掉,又怕他像冰雪那样化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使劲儿才是正正好。
替他脱掉风衣,再剥下西服外套,只有单薄衣裤包裹的清瘦身体陷在宽大松软的床褥里,就像要被厚厚积雪掩埋一样。
贺铸拆开药袋,没来得及看到底是什么药,只是匆匆按说明倒了两颗胶囊,又端了杯温水给晏容秋送过去。
来,我们先吃药。
晏容秋把头埋进枕头里,漆黑乱发中露出一星点粉白的耳|垂,他昏昏沉沉地反驳:我没病。
对不肯吃药的小朋友,贺铸是有一点办法的。他刚要起身,袖口却被晏容秋松松地牵住了。
你不要走。他努力掀开一线浓秀的羽睫,目光里蕴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仿佛旋转的银河。
我不走。贺铸轻轻捻了捻他的手掌。
去厨房倒了果汁,贺铸把胶囊掰开,混了药粉进去,又细细搅拌匀了,才端回来送到晏容秋的唇边。
又软又烫地半躺在男人怀里,他却还是固执得不行,把脸往那处散发着好闻气息的胸膛蹭了蹭,我没生病。我不吃药。
因为带了浓重的鼻音,说话又毫无力气,晏容秋的声音听上去软绵绵的,略有一种沙哑的甘甜。
像极了爱撒娇的小朋友。
这是桃子汁。贺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宝宝。
宝宝。
怎么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叫出了口?
贺铸垂眼凝视安静窝在自己怀中的大老板,平时整整齐齐全梳上去的额发,此刻软软地垂在他的额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如蝴蝶的长翅,停栖在薄薄的苍白眼睑上,乖得让人心|痒,又让人心疼。这样的晏总,总觉得看上去年幼了许多,软乎乎又奶乎乎。
嗯,确实是宝宝,比那颗糯米汤圆还小的宝宝。
而半昏半睡的晏容秋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很听话地把桃子汁慢慢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宝宝真棒。
贺铸轻手轻脚地把晏容秋放回床上,仔细替他掖好被角,又把枕头垫高一些,好让他躺得更舒服。这些事情,男人做得是既缓慢又认真,甚至带了些虔诚的意味,就像对待什么稀世之珍
不,明明比稀世之珍还要珍贵,是他唯一的、绝无仅有的宝贝。
喝了药后,晏容秋的状况明显好了一点儿。脸颊上吓人的红潮褪去不少,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似乎终于摆脱了那种发高烧时昏沉晕眩、忽冷忽热的痛苦,这会儿,睡眠之神终于来拯救他了。
贺铸暗自松了口气。相比担心,他更多的是害怕,真的怕。
看到深爱的人被病痛折磨,是他从小到大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为晏容秋留了盏小夜灯,贺铸轻轻带上门,在隔壁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万一夜里有什么动静,自己也好及时听见。
摘掉眼镜,贺铸把那副讨厌的丑家伙随手丢在茶几上,一边用力按捏发酸的鼻梁,一边抽出文件袋里的那份馈赠书,先前他都没来得及细看。
一看,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晏容秋真的在尽全力,努力保留关于妈妈的一切。
因为一直就在晏容秋身边工作,也参与过川影的清算,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份东西有多么来之不易。
而且,这样说或许有些残忍,它对所有人都毫无价值
除了自己。
明明晏容秋从来都不喜欢没有价值的东西。
视线落到最后,接受人签名那栏还是空着的。
他并不太想把自己的名字落上去。
贺晚之。
学之不晚,晚之不为,为之不傲,傲之必败。
是贺明承取的。
他怕玷|污妈妈的灵魂。
他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削弱自己与这个名字的关系,无论是在美国那会儿,还是在现如今。
把馈赠书收好放到一旁,贺铸刚拿起茶几上的药瓶,右上角的标志就扎眼地跳入视界。
鲜红的圆形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