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極度冷漠的人,薛妍穗暗自思忖,不再看他。
皇帝冷淡,列席的諸王、公主不能冷,當歡悅的樂聲奏起,教坊司的舞姬翩翩起舞,席上輩分最長的郡王捧起酒樽向皇帝獻酒。
皇帝也端起酒樽喝了兩口。
薛妍穗雙肘撐在案上,右手纏著一條輕薄的羅帕,像是在玩,暗暗數著數,三樽了,皇帝飲了三樽酒了。
“咳咳”皇帝輕輕咳嗽。
心口一緊,薛妍穗覺得皇帝的臉色更白了些,眉頭緊蹙,他不能再喝了。
坐在御座右手邊的是昌王,自薛妍穗一進來,他就再沒說過一句話,時不時的神色複雜的看她。
“王爺,到您了。”宦官小聲提醒。
諸王獻酒,是按輩分來的,昌王回了神,捧起酒樽,起身獻酒,“臣弟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微微眯了眼,看向昌王的眼神如利刃,森寒而壓迫力十足,昌王額頭冒出密密的細汗,脊背彎得極低。
好一會兒,薛妍穗似乎聽到一聲克制的嘆息,皇帝端起了酒樽。
不能喝,薛妍穗心裡發急。
宴席設在觀雲樓的二樓,東西兩面的窗子盡數敞開,初夏的風吹進來,帷幔如雲翻湧。
薛妍穗右手一松,羅帕順著風勢飛走,向著皇帝的方向飄飛,恰好落在了皇帝臉上。
“哎呀。”薛妍穗似乎嚇到了,竟跨步到皇帝面前捉帕子,偏又手忙腳亂,碰翻了皇帝的酒樽,灑了皇帝一身。
“陛下。”皇帝身邊的宦官驚呼。
守衛皇帝的親衛只待一聲令下,就將薛妍穗拿下。
皇帝從臉上摘下帕子,握在手心,拳頭抵在唇邊悶悶的咳了幾聲,咽下湧上來的血。
“陛下,我……臣妾扶您去更衣。”薛妍穗輕聲說。
挨得太近,薛妍穗清晰的看到皇帝俊美的面龐上的森冷,她與皇帝直直對視,沒有一絲恐懼。
皇帝眯起眼,眉宇間堆起焦躁的褶痕。半個月前,病勢蔓延到眼睛,只能看清眼前一掌左右的東西,距離稍遠,便模模糊糊。
他的病無法再瞞天過海,但能夠猜出的只有那寥寥幾人,區區後宮中的一個女人竟也來他面前試探,他倒要看看這個大膽的女人長什麼模樣。
忽然,皇帝一隻手掌按著薛妍穗的後腦勺猛地用力,她身不由己向前一撲,鼻尖撞上他的鼻子,酸酸脹脹。
眼淚不由自主的流出來,薛妍穗氣急,腦子一抽,拽了皇帝的衣袖擦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