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一年前其父陸天鶴不過是為蔣家的案子進言,卻也被連累貶至海寧,好在性命無憂,還是有明日的。
而蔣尚卿,只怕是再沒有明日了。
他直起身來,總算從那小木匣子裡尋出一塊從前的玉佩來,那上好的羊脂玉雕琢竹紋,並那烏木簪子一同裝在一隻囊中。
“這不是北涼將軍的髮簪麼?”待到陸輕舟搖著四輪車近前,馬越總算是瞧出來這烏木簪在什麼地方見過,恍然大悟,“營長您之前的玉簪怎麼不見了,您不是說,那是您故去的母親留給您的,弄丟了可怎麼好——”
“沒有弄丟,玉簪在小尾那兒。”
“難道營長的意思……”
陸輕舟笑道,“年華灼灼艷桃李,結髮簪花配君子。明日我準備去一趟麗舟,有些事情還需回去與家父商量,就不必告訴小尾了。”
馬越雖聽不懂這兩句詩的意思,不過這髮簪的意思他還是明白的,十有八九與北涼將軍有關,遂面露些許喜色,“是,陸大哥與余將軍郎才女貌,如今將軍立下戰功,日後見了聖上必有封賞,您這時候提親,果然是喜上加喜。”
陸輕舟握著那幃錦織就的布囊,交代給了馬越,“明日押送廖洵入京,今晚把這個交到她手上,就說我雙腿有疾不便長途跋涉,正好趁著這個時候留在雲台,把事情辦妥。”
馬越點點頭,應聲收下東西,退出了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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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廖洵及眾叛臣頭目被嚴密押送京城,京中動亂平息,然太子已薨,其皇叔龍煜帝登上大位,遂施行仁政安定民心,蔣家舊案得以昭雪,但由於鳳家仍被牽涉於太子被殺一案當中,龍煜帝下詔暫削去其兵權,將雲台軍交由原駐守在雲昭南境的宋安隨牽制。
一個月見,風水轉變,然遠在雲台麗舟的北涼大營中,除了近乎每日都要聽一遍來自京中的陛下詔令,似乎一切都沒什麼變化——將士們依舊每日操練,余小尾依舊隔三差五地去陸輕舟的軍營中溜達,軍中依舊傳揚著關於北涼將軍與她的副將的閒話,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然而距離麗舟百里外的官道上,一個模樣俊俏的少年騎著匹棗色高頭大馬,跟在他後面的馬車緩緩前行,那馬車裡的女子偶爾掀開小簾朝外瞧去,紅潤的小臉上滿是笑意,每隔半個時辰就要問一句:“大哥,麗舟到了沒有啊?”
那騎在馬上的宋安隨也不覺得煩,轉過頭來笑道,“過了前面那個彎,就快到啦。”
早春的山路上,放眼望去都是翠綠的新芽,想來麗舟比雍州冷些,冬日裡是會下雪的,宋安隨許多年未見過北方的景致,這一路上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多看看,恰好同行的宋安寧也是個貪玩的,二人一拍即合,遊山玩水了一路,一個月的光景才走到麗舟城。
馬車裡的宋安寧不放心地多問一句,“爹娘真的允我在麗舟住著?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