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漾元拍拍腦袋,厚道地給酗酒猝死的原身念了一段往生咒,終於感到有什麼陰冷的東西被從體內抽了出去,往陰陽交匯之所而去了。
他嘆了口氣,操縱著多年沒有感受到過的滯澀酸痛的身體去拉開了厚重的窗簾,大片陽光灑進來,屋子裡總算不那麼陰沉得難以忍受了。
窗邊的鏡子上呈現出一個頹唐的影子來:那是個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青年,看上去營養不良的頭髮亂糟糟稻草一樣四處亂翹,膚色暗沉,眼窩烏青,眼袋快要垂到了下巴上,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
謝漾元抬手摸了摸「自己」油乎乎的臉,想著能死而復生已是萬幸,無論原主的好與不好,如今都是他身上的因果了。
托原主關於日常生活方面的記憶還算完整的福,謝道君親力親為地將自己和房間都打理得勉強能見人,這才坐下來,開始思索自己現在的處境。
原主的名字也叫謝漾元,單看眉眼與他從前有三分相似——這是好事,金仙的神魂十分強大,他在這身體中待得越久,外形受之影響與他原本的相似程度也就越大,若是原主半點都不像他,以後被認識的人當成什麼妖怪就不好了。
這個謝漾元一心沉迷於風水術數之學,可千年之後的世界靈氣衰微,正統的道法傳承更是全然無跡可尋,他一介毫無背景的孤兒怎麼可能折騰出個所以然來?他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卻萬分自信於自己是天選之人,將自己弄得傾家蕩產,仍是不知悔改,最後為了買一隻據說是上古傳下的羅盤,替人簽了份婚契。
謝道君從床頭柜上的小盒子裡把那隻一看就知道是假貨的羅盤取出來拋了拋,實在不知道原主這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即使是在他生活的那個法紀混亂、殺人奪寶為求長生的年代,也很少有這種一門心思撲在明明不適合自己的道路上的傢伙,修真一道最講緣法,向來強求不得。
他無奈地數了數自己身上牽扯著的無數因果,沒辦法,誰叫接手這具身體的是他,只好攢著功德慢慢還了。
問題是……牽扯最深的那份已經結成的姻緣,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也不知該從何還起。
從來坐擁門派供奉、仙宮巍峨珍寶如雲的清溪道君環顧四周家徒四壁(極簡裝修)、逼仄狹小(建築面積三百平)的住所,終於也感到有些頭疼了。
別的不說,此處靈氣濃度不比當年,想要重新修煉,給身體洗經伐髓可需要不少藥材,就原主身上還剩的那點可憐的積蓄,頂多夠給一隻手脫胎換骨的。
原主自己沒有工作,在拿到賣婚契那筆錢之前,就靠在大街上冒充瞎眼老頭給人算命坑蒙拐騙,平民百姓大多把這當作是封建迷信,再加上他學藝不精,向來也騙不到幾個乖乖掏錢的冤大頭。
對於現在的謝道君來說,算命看風水這些基本功自然難不倒他,只是……
難道真要學原主出去擺攤給人算命賺錢嗎?
從來自認淡泊世俗平易近人的清溪宗第一任掌門人忽然覺得,偶像包袱似乎有點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