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沈東洲回來, 已經把謝漾元說的話轉達給了他的姑媽。但一來,並沒有親眼見過這位「掌門」的神通, 這輩子算是經過各種大風大浪的秦夫人並不能全盤相信他的話, 二來……就算是真的, 她也沒打算把這事告訴自己的丈夫。
秦家家主夫妻兩人的關係其實談不上差,他們當年結婚的時候,甚至是政治聯姻成風的上流社會中少見的真愛,但在秦濯出生之後,兩個人第一次產生了難以協調的分歧。
秦家是典型的嚴父慈母模式,秦父堅持以訓練士兵的要求訓練兒子,恨不得讓這個天資比自己更加出眾的孩子一天二十五個小時待在訓練室里,而繼承了沈家浪漫天性的秦夫人卻對這種摧殘天性的行為深惡痛絕,夫妻兩人沒少因為這個吵過架,然而幾乎每一次,都以強勢的一家之主的勝利而告終。
秦夫人是那種被教育得溫雅嫻靜,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的傳統意義上的閨秀,性格多少有些軟弱,雖然對兒子小小年紀就被折騰成那樣很心疼,卻並沒有從根本上質疑丈夫的勇氣。
久而久之的怨氣積累下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自然越來越淡。一直到半年前秦濯受重傷,能量盡廢,命不久矣,秦家夫妻倆之間終於爆發了自結婚以來最激烈的爭吵,秦夫人將面無表情的丈夫痛斥一番,昂首挺胸地搬出了主城堡。
——到了這個地步,她仍然不能讓夫妻不和的傳言傳到莊園之外,自嫁給這一任家主之後,維護秦家的榮耀也就變成了她的責任。
無奈又可悲。
慰問了大難歸來的侄子之後,秦夫人特意叮囑沈東洲不要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然後不動聲色地回了家,照樣日日感傷、閉門謝客,一點破綻都沒露出來。
如果她兒子這次真能有幸大難不死,她根本不想求他出人頭地,不想讓他回來擔負這千鈞重擔,只希望他能幸福快樂,無論在浩瀚星際的哪一個角落,都能自在地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最可能破壞兒子安寧的丈夫,自然是最需要嚴防死守的對象。
「夫人,」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女人推開了溫室的門,「東哥兒來了。」
她面無表情地說著這句話,眼中卻隱隱帶著笑意——近來夫人一直待在這裡,侍弄她的那些花草,模樣也能說是淡然無爭,也能說是心如死灰,可這位管家陪她從小長大,感情非比尋常,自然也知道小少爺應是無恙。她對秦家主同樣不滿已久,還勸過夫人不要太忍讓,如今看到她裝模作樣,心裡也不禁輕鬆起來。
秦夫人聞言放下噴壺,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溫聲細語道:「讓他稍等,我馬上過去。」
「不用啦姑媽,」沈東洲永遠是這麼人未至聲先到,秦夫人話音未落,就遠遠聽見他活力滿滿的聲音,「嘿,一猜您就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