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柱兒是個悶葫蘆,有時一天也不說一句話,可他連後背都像長了眼,穆婉秋想做什麼,他總能先一步搶了過去。
穆婉秋鼓著小嘴使勁看他。
馬柱兒也不抬頭,低著頭狠勁地掃地,連脖子都紅了起來,穆婉秋就抬頭看屋頂,房梁是用一根根圓滾滾的扒了皮的松木架起來的,沒有吊棚,敞露在外面,被油煙燻的黝黑錚亮。
「…咦」看著梁頂正中拴著一根紅布條,穆婉秋驚奇地問,「屋頂有塊紅布?」
馬柱兒也抬了頭看,「爹說,那個是辟邪的…」
「…辟邪?」穆婉秋聽不大懂。
「…我們村裡的人家都有,你家房子上沒有嗎?」
「…我家?」
記憶中她家的房子刷的白白的,棚頂上雕刻了祥雲牡丹花紋,上面墜著幾盞八角宮燈,一到晚上,所有的燈籠都被點起來,金碧輝煌的,比白天還亮。
她的繡樓沒那麼多燈,卻也吊了棚,用了許多燈籠穗似的吊墜掛在棚頂,記得窗口還掛了竄風鈴,風吹進來,發出叮叮噹噹悅耳的聲音,甚是好聽。
活了兩世,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不遮頂的棚。
「…你家的房子不是這樣子的嗎?」見她久久不語,馬柱兒又問了句。
「…不是。」想起全家被殺,穆婉秋黯然地搖搖頭。
「…我爹說你家很有錢。」馬柱兒把垃圾掃到鍋底坑裡,用鐵板蓋了,抬起頭來,「是嗎?」
有錢又怎麼樣?
整日算算計計,戰戰兢兢,最後仍免不了家破人亡的命運,想一想,她的父母還不如馬柱兒一家來的充實。
穆婉秋緊抿著嘴不說話。
馬柱兒腮幫子鼓了鼓,轉身就向外走,在門口處又停了下來,手扶門框轉過身來,「…我娘說你是被後娘趕出來的。」
被後娘趕出來的?!
穆婉秋一怔,睜大了眼睛看著馬柱兒,接著心就像揉碎了般絲絲撓撓地疼起來。
被後娘趕出來。
果真她有個後娘,就算待她再不好,也算有個家啊,有個累了可以回去的地方,疲倦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如今,她這個漂泊天涯的孤女,何處才是家?
看著她空靈的大眼漸漸地蒙上了一層霧氣,馬柱兒有些不知所措,吭哧吭哧憋得臉通紅,「…你別哭,都是我不好,我娘不讓我說的,我…」使勁地搓著兩隻長滿繭子的手,「我只是好奇,我娘說了,你後娘不要你,我娘要你,也絕不攆你走,你要喜歡,就在這住一輩子,給我當親妹妹…」
「真的…」穆婉秋聲音有些詫異,多日來的接觸,她已喜歡上這種質樸的農家生活。
雖然苦些,可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