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相處了這麼久,穆婉秋從來沒和他提過,這是生命攸關的大事,她隱瞞他也無可厚非。
現在她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就是穆相之女,那就是說,她相信他,已經把她的命全部交到了他手上,低頭看看懷裡的穆婉秋,她目光已從絕望變的清澈、自信。
黎君心裡一輕。
聽到外面敲擊鐵門的聲音越來越急,穆婉秋掙脫黎君懷抱跳到地上,「黎大哥快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聲音異樣的堅定。
走了兩步,黎君忽然轉過身一把擁住穆婉秋,低低地在她耳邊說道,「阿秋一定要好好活著,我們以後會有很多孩子,我更喜歡女兒,阿秋一定要多給我生幾個,長得都和阿秋一樣漂亮……」語氣低糜纏綿,直讓穆婉秋臉色一陣漲紅,張嘴想斥責他,可咽喉像堵了塊棉絮,一聲也發不出來,穆婉秋只感覺胸口酸酸澀澀的。
正留戀間,門外已經出聲吆喝起來。
鬆開她,黎君轉身走了出去。
黎君一離開,牢房的溫度驟然降了幾度,望著空蕩蕩冰冷冷的牢房,穆婉秋心也空蕩蕩的,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惆悵。
拉了把凳子坐在炭火旁,撿起黎君扔在一邊的鐵箸,穆婉秋也學他的模樣,一下一下撥弄著紅彤彤的炭火,陷入沉思。
吱呀一聲,牢房的門被從外面推開,穆婉秋身子一震,以為是黎君去而復返,她欣喜地回過頭,「黎大哥……」聲音戛然而止,阮鈺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一身青黑隱隱透著股悵然血腥的戾氣。
怎麼是他?
穆婉秋神色候地一暗,她緩緩站起,「民女見過阮大人……」
望著她驟然失去色彩的眼,阮鈺心裡一陣刺痛,以為自己已經想開了,可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樣纏綿依戀,難捨難分的情景,阮鈺心頭還是不受控制地湧起一股從沒有過的妒恨,帶著一股被利劍鑽透般的疼痛,直令他幾欲窒息。
不是在戒備森森的牢房,不是怕穆婉秋會更恨他,他很想再和黎君來一場真正的對決,不是他殺了自己,就是自己殺了他,總之,他們兩個,只能有一個活下來!
眼看著穆婉秋下意識地拔下頭上的銀簪握在手裡,阮鈺心裡泛起一股無力。暗道,「……她到底還是不相信我不會害她,對我戒備如斯啊。」
身上的戾氣頓時一消,阮鈺幾步來到火盆前,在穆婉秋剛坐的凳子上坐下,撿起鐵箸,很快地就把被穆婉秋撥弄得快熄滅了的炭火挑了起來,又拉過一邊的鐵桶。一塊一塊地往裡加著炭塊。
牢房裡異樣的沉寂,落針可聞。
感覺剛剛的那股陰森森懾人的氣勢消失,穆婉秋暗暗舒了口氣,後背倚著床柱。她靜靜地看著阮鈺。
眉眼依舊,這張臉依然稜角分明,還是那麼的英氣逼人,可,再次面對,穆婉秋感覺那不過是一張亘古不變的名畫,筆力或許雋永,或許滄桑,可這都是匠人的刻意雕琢。此刻竟再激不起她心中任何波瀾,包括曾經那令自己幾欲瘋狂的恨。
她之於他,只是個漠不相關的賞畫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