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帮着张德光将聚拢在帐篷里的伤兵送上爬犁,自己来到安置战死将士的帐篷里,在每一位战死的将士脚下点上一支烟,行礼后就匆匆的离开了灵犀口,直奔三十里外的野狼谷。
野狼谷口烈火熊熊,封锁了整个山谷口。
夏完淳侧耳倾听,当两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山里传来,他就松了一口气,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俯视着山谷口忙着修建工事的部下。
一辆辆爬犁在山谷口不停地穿梭,军士们卸下装满沙子的麻袋,堆在距离山谷口不足十丈的地方,泼上水之后,在寒冷的冬夜里,一柱香的功夫,松散的麻袋工事就成了一条坚固的防线。
等这条防线成型的时候,夏完淳的指挥堡垒也已经建成。
“命令陈重停止追击,天明之后再说。”
夏完淳给传令兵下了军令之后,就裹紧了裘衣,把身子靠在木板上,闭目养神。
剪除哈萨克人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他为之谋划了整整两年,又在这六个月的时间里不断地示弱,甚至不惜给自己的部下留下一个贪花好色的印象,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果然,越是向北的族群就越是野蛮,自己每退一步,哈萨克人就向前前进一步,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适可而止,夏完淳相信,如果他继续向南退却,这些人就能一路随着他撤退的步伐进入中原。
现在好了,哈萨克人最精锐的骑兵在火炮,火枪的打击下,慌不择路的进入了野狼谷想要抄小路离开伊犁。
最险要的一段山崖已经被火药炸塌,这些骑兵想要离开野狼谷,除过步行之外再无他法。
夏完淳不相信这些哈萨克人能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走八百里无人区回到领地。即便他们再彪悍也没有这个可能。
就算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这些哈萨克人回到了他们的领地,想要在短时间内重组一支几万人的骑兵队伍,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脑袋靠在木板上片刻之后,夏完淳就不知不觉得睡过去了,此时,他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玉山,师父正在弄一个羊肉锅子,幼小的云彰,云显双手抓着桌子边沿,看着那个硕大的铜锅。
钱多多师娘捧着一盆还带着水珠的大白菜放在桌子上,还偷吃了一块白菜棒子,笑嘻嘻的向他探出一根手指,示意他莫要告诉他师傅。
窗外有猛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屋子,夏完淳很喜欢,他甚至看到了在阳光下起伏不定的浮沉,冯英师娘将筷子塞进他的手里,催促他赶快吃。
而云彰,云显已经爬上了桌子……
只是脚下一直有人拖拽他,低头看去,却是那三个哈萨克公主。
她们的妆容很丑,脸上却带着笑意,不断的抓着他的袍服下摆,宛若三只讨吃的小猫。
在梦中,夏完淳叹息一声,觉得这三个鬼女人破坏了他的一场好梦。
遂抬手打翻了那个滚烫的铜锅,开水浇在手上却没有什么痛感,落在那三个女人身上,她们却嚎叫起来,且震耳欲聋。
夏完淳就那么淡然的坐在座位上,抬头寻找师傅,师娘,以及云彰,云显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
然后,夏完淳就低下头看着桌子底下那三个嚎叫的女人淡淡的道:“每一次欢好的时候,你们都会提及你们族人是如何的困苦。
我答应帮助他们一次,你们就会再说,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答应了八次。
每答应一次,你们的族人就会向伊犁靠近一百里,就会把羊毛以及各种货物的价格提高一成……
我自忖做到了男人,一个情郎能做的一切,假如你们能知晓什么是适可而止,那么,就不会有今天的灾难场面。
每一次索取,都会消耗我对你们不多的温存,八次之后,就什么都剩不下了,只留下厌恶跟仇恨,这个时候,你们再温柔也没什么用出了,你们即便是再美丽,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三个吸血鬼。
所以……”
夏完淳将脸靠到最近的一个哈萨克公主的脸上道:“下地狱去吧!”
说完,夏完淳就抬起腿踢翻了桌子……
“脚好疼!”
夏完淳忍不住惨哼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守在他身边已经不短时间的陈重连忙禀报道:“启禀总督,哈萨克人已经分成两部,一部正在猛烈的冲击我们的阵地,另一部,却抛弃了战马,翻过山岭跑了。”
夏完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作声。
陈重忍不住笑道:“您刚才踢木板上了。”
夏完淳用手揉揉面孔,侧耳倾听了一阵猛烈的枪声,对陈重道:“不想走的留下来,走掉的,就不要去追赶了。”
陈重笑道:“他们走不回去的。”
夏完淳摇摇头道:“终究会有人走回去的。”
陈重皱眉道:“既然如此,我们即可派兵追击。”
夏完淳瞅着漆黑的夜空摇摇头道:“算了,不要给我们增加无意义的伤亡,来日方长呢。”
陈重担忧的道:“如果罗刹人出现呢?”
“我们就在伊犁等他们过来。”
陈重点点头,就裹紧披风,离开了夏完淳的指挥所,而夏完淳此时却没有了任何睡意。
凌晨时分,寒气逼人,呼出一口白气之后,夏完淳就离开了指挥所,站在山包上俯视着野狼谷口那边正在激战的两方。
钱通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亮了,山谷口的枪声慢慢平息了下来。
从夏完淳的铁锅里装了一碗羊肉汤快快的喝下去,钱通就对夏完淳道:“你这里没有副将,这是不合适的,不如就让我以粮道库藏大使的名义兼任副将吧。”
夏完淳冷笑一声道:“我不要副将。”
钱通笑道:“以前我也这么想,不要副官,结果,我两个半月前还在西湖上搂着歌姬唱歌,两个半月之后就被发配到了你这里吃冰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