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嘆道:“可我從前是人。”
“可你現在是樹了,老老實實地當一棵樹吧。”
穆飛道:“咱們來玩兒成語接龍吧。”
“不玩兒。”
“猜數字。”
“不玩兒。”
“散步?跳房子?唱歌?”
“煩死了,不玩兒。”
穆飛哭喪著臉,“你陪我玩玩兒吧,我只有你啊。”
大松樹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這麼煩人!”
穆飛yù哭無淚。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直到有一天,一群人類來到了森林裡,打破了他的平靜,也給他帶來了久違了的人類生活,那是一年多的時間裡,他最幸福、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他吃到了人類的食物,睡了柔軟舒適的chuáng墊,還和人類聊天,人類送了他一隻黑色的小貓,他給它取名泥泥。
他知道這些人是為了松樹手裡的一枚小小的玉片而來的,他們對那枚玉並不特別重視,他們也不需要長那麼高、那麼大,高空是很冷的,而且很無趣。
於是,大松樹提出用他遠在昆明的房子jiāo換玉。他當時驚訝極了,他問道:“你怎麼會想要那個房子呢?”
“什麼我想,明明是你天天想,夜夜想,我也得被迫跟著想,煩都煩死了,房子弄回來之後你就老實地當你的樹,別再想了。”
穆飛瞬間感動了,“松松,你怎麼越來越可愛了。”
松樹又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不過受到他的影響多了,松樹也開始習慣以人類的外形出現,甚至分出單獨地樹枝,將他的意識放在裡面,讓他也能以完整人類的樣子和松樹同時出現,雖然他的腳底始終黏著根系。倆人擁有一模一樣的外形,只是從神qíng就能分辨出他們之間的不同。
那群人走了之後,他們和附近的村民三兒建立起了互惠關係,或者說是友qíng,為了排遣他的寂寞,三兒常常帶一些人類的東西來森里陪陪他們,他們則給予村民打獵的方便,彼此之前相安無事,附近的村民都很高興,他也覺得很高興。
在那些人走後的幾個月時間裡,他在周圍開闢了菜圃和花園,種了很多蔬菜。他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事,再次jīng神了起來。松樹閒著沒事兒,就會陪著他播種鬆土、澆水施肥,泥泥有時候趴在他肩頭、有時候在旁邊兒打盹,地下的根系滿天飛,為他們運送著泥土和肥料。
有時候他們忙活一天,穆飛就會泡上一壺茶,做些小甜點,倆人坐在藤編椅子裡,在安靜涼慡的樹蔭下喝著茶聊天,悠閒地坐一下午。每當這個時候,穆飛就想,這跟他想像中的生活其實差不了多少,除了無法離開這片森林外,他想要的,松樹都默許給他了,能在重生之後獲得這樣寧靜、安穩的生活,他已經很幸運了。
泥泥一天天長大了,原本以為它不會變異呢,沒想到只是比較晚而已,進化速度也不快,他們比照著阿布的體型,打算給泥泥在樹上做一個窩,然後把他的別墅改建成樹屋,和泥泥的窩挨在一起。
他在三兒的幫助下搭建起了一個工作室,找回了他以前吃飯的傢伙,開始畫圖紙,設計他和松樹未來的房子。他已經計劃好了,如果他的別墅弄不回來了,就自己原樣打造一個。
松樹擁有他所有的記憶,因此對這些一點也不陌生,就幫著他出謀劃策,倆人在工作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彼此jiāo換著創意和想法,他從來沒試過這種感覺,他所有的想法對方都能了解,所有的創意都能和對方共鳴,松樹就是另一個他,倆人之間的默契總是讓他格外興奮,就這樣,他們為樹屋制定了完美的施工方案,並且圍繞樹屋開始建造周邊的輔助建築,比如書房、花房。
這期間,他給遠在北京的那些人寄過比人還大的南瓜,還寄過又香又大的松子,他盼著那些人再次回來看看他。
就這麼盼啊盼,他的房子終於在一個大雪天被運了回來,他高興極了。松樹也很高興,雖然它沒笑,但是他能感覺到松樹所有的qíng緒。
倆人看著那棟破損嚴重的別墅,心裡都有些感慨。穆飛笑道:“沒想到真的還能再見到它,松松,它跟我記憶中的一樣嗎?”
“不一樣,沒這麼破。”
“哈哈哈,當然沒這麼破了,這房子以前維護得很好的,現在都變成這樣了,不過沒事兒,骨架還在,可以省下我們好多功夫,來,進來看看我的東西。”他推開門,和松樹走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落滿了灰,所有的家具、擺件都東倒西歪,破的破、爛的爛,屋裡一片láng藉。
穆飛反而興奮地說:“太好了,咱們可有得忙活了。”
松樹走到一個桌子旁邊,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相框,那是燦然微笑著的穆飛。
穆飛湊到旁邊,“這是兩三年前照的吧,我那時候頭髮多短啊,現在剃光了也兩天就長長了。”
松樹環顧著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這些qíng景在穆飛的記憶中出現過無數次,是屬於穆飛的他不曾參與過的曾經,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站在穆飛的記憶里,他感覺到很不真實。
穆飛拉著他的頭走到窗邊,“你看這個搖椅,坐著可舒服了,現在有點髒,我明天fèng一個厚墊子,到時候讓你試試。”
“嗯。”
“還有這個,這個小茶几凳是我從義大利的一家二手古董店裡淘回來的,很漂亮吧。”
“漂亮。”
“這些是……”
“你媽媽親手做的花盆,花盆上的圖案是你和你爸爸畫的。”
穆飛含笑點頭,“我忘了,這些你都知道,擁有別人的記憶,感覺是不是很奇妙?”
松樹想了想,“你不是別人,你是我。”
“對,我是你,你也是我。”穆飛抱住了他,“謝謝你,有你陪著我真好。”
松樹微微一笑,他覺得有個人陪著確實是不壞。
晚上,倆人在他們搭建的臨時帳篷里睡覺。松樹本來想回樹上睡,可是每隔幾天,穆飛總是要求在人類的chuáng墊上睡覺,他覺得還不如樹上舒服呢。
穆飛撩起他的頭髮,“昨天剛剪過,今天又這麼長了,這麼長的頭髮好麻煩啊,就沒辦法不讓它長嗎。”
“不知道有什麼辦法,你事兒怎麼這麼多啊。”松樹趴在chuáng墊上,長長地頭髮披散著,半眯著眼睛打盹兒。
“松松,我給你編個新的辮子吧。”
“嗯。”
穆飛把松樹的麻花辮散開,然後綁起了雙馬尾,拿花繩結結實實地扎在它頭頂,綁完之後,他看著松樹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和頭頂上的兩個長長的馬尾辮,就跟照鏡子一樣,笑得在chuáng上直打滾。
松樹看了看鏡子,臉黑了下來,“這是人類小女孩兒才綁的。”
“沒關係,在森林裡也只有我看,再說,你又沒有人類的羞恥心。”穆飛揪了揪松樹的辮子,繼續哈哈大笑。
松樹撩起他的頭髮,“我也給你綁吧。”
“啊?我不要這個。”
松樹用慣常的(= =)表qíng說:“不行,就要綁。”
穆飛笑道:“行行行,你綁,你綁個什麼樣的?”
“辮子,你給我編的那種。”
倆人此時正面對面盤腿坐著,穆飛把下巴墊到了它的肩膀上,輕笑道:“來吧。”
松樹撩起他的頭髮,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編了起來,動作有些遲鈍,但編得很認真。
穆飛抱住了他的腰,嬉笑道:“松松啊,還好有你在,我跟你在一起就好像我一個人那麼自在,但是又不像一個人那麼寂寞。”
松樹蹭了蹭他的臉頰,“嗯,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太奇妙了……”穆飛滿眼溫柔地笑意,松樹對他來說,就是另一個自己,經過他們xing格迥異,但卻不用言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那種感覺就是……一個靈魂的伴侶,一個能理解自己、明白自己,還能陪伴自己的靈魂的伴侶,而且,因為他和松樹永遠都無法分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所以他們不用擔心失去對方,和松樹的結合,讓他覺得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永遠不再孤獨,這種滿足感和安全感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
松樹編完之後,把頭髮撩到穆飛胸前,邀功地看著他,“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