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
姚潛江厲聲道:“趕緊走,你在這裡也是累贅,誰讓你下來的!”
小舟委屈地一扁嘴,抓起黛奎琳往dòng頂飛去,黛奎琳不斷地在岩石壁上生出植物,阻擋石塊,短短一百米的路,他們走得驚險萬分,但總算到達了山上。
楚星洲和李道藹已經撐不住了,頭頂的石塊開始晃動起來,眼看著上千石塊就要將他們活埋。
一道金光閃過,將倆人攔腰抱起,眨眼間,容瀾已經抱著他們出現在了幾十米之外,原本失重漂浮在空中的石塊轟然落下,那巨響震得人耳膜發麻,幾人均被震得東倒西歪,混亂間,一個石塊砸到了容瀾背上,他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臉上瞬間毫無血色。
落地的石塊激起的塵土還未落下,一波更大的震動傳來,他們抬頭看去,頭頂的石壁開始大面積地guī裂,這回是來真的,山dòng真的要塌了!
容瀾忍著劇痛,抱起已經徹底昏迷的楚星洲和李道藹,身體化作一道金光,往dòng外衝去,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姚潛江化作一道水柱,一下子捲住叢夏,往dòng口飛去。
叢夏嘶吼道:“阿布!不行!阿布——”
阿布抬起頭,驚惶地看著叢夏,紫眸中滿是恐懼和不舍的淚水,雪白的毛上沾滿了血,它伸出爪子,學著鄧逍的樣子,朝叢夏揮了揮手。石塊如雨般落下,塵土飛揚,阿布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叢夏的視線中。
姚潛江眨眼間就把叢夏帶到了山頂,整座山頭都開始塌陷,成噸的雪從山頂翻滾而下,逃出來的人都躲得遠遠的,眼睜睜地看著一座山頭在慢慢地消失。
姚潛江把叢夏扔在了雪地里,叢夏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拔腿就往dòng口跑,“阿布——”他跟鄧逍承諾過,絕不會扔下阿布!莊堯生死未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如果有一天莊堯醒了,他怎麼能告訴莊堯他們都活著,而阿布被活埋在了雪山里!對於那個孤零零的孩子來說,阿布是唯一的親人。
鄧逍、唐雁丘和柳豐羽也都往正在消失的山dòng衝去,甚至剛剛脫險的白靈和多吉也拖著一身的傷朝dòng口跑去。
阿布,天壁,不要,你們快出來,求求你們,我們自始至終都是六個人和一隻貓,自始至終!
想到昏迷不醒的莊堯,生死未卜的成天壁和消失在塵土中的阿布,叢夏淚如雨下,他腦海中浮現了他們在冬天的森林裡,燒著炭火,看著雪花紛落,窩在阿布懷裡取暖的qíng景,現在想起來,儘管他們那時候還很弱小,儘管幕天席地、危機四伏,可那竟然是他們最幸福的一段時間,因為那時候他們一個不落地在一起,並且有希望,對北京美好生活的幻想支撐著他們度過了重重難關,那個時候他們不知道那麼多秘密,沒有背負這種沉重的負擔,他們只為自己、為同伴而戰。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別無選擇地參與到了最嚴酷的戰鬥中,一次次險象環生,一次次心存僥倖,他居然一直在逃避現實,覺得他們能永遠並肩走下去,他居然忘了,死神常駐他們身邊。
叢夏在內心瘋狂地祈禱,祈禱奇蹟的出現,他願意犧牲自己拯救所有不相gān的人,只要他的同伴陪他走到最後一刻!
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腳下一痛,被石塊狠狠絆倒在地,身體重重摔進了雪堆里,刺骨的雪撞進了他眼睛裡、鼻子裡、嘴裡,凍得他渾身一激靈,他撐起身體,朝著徹底消失的山頭、朝著一片平坦的雪山撕心裂肺地吼著:“天壁,阿布——”
一道龍捲風拔地而起,混合著石塊和冰雪直衝雲霄,漫天風雪飄揚,在一片白茫的雪山上形成了壯麗的美景,一時間模糊了眾人的視線。
叢夏呆滯地看著那龍捲風,風雪中心,有一個巨大的黑影。
龍捲風漸漸散開,一道白影從雪霧中跳了出來,儘管雪白的毛上全是血、走路一瘸一拐,卻正是阿布無誤!
“阿布!”鄧逍哭喊著沖了過去,一躍而起,抱住了阿布的脖子,哇哇大哭起來。
阿布蹲在雪地里,紫眸中流出淚的瞬間凍結了,它輕輕舔著鄧逍,尾巴虛弱地搖晃著。
叢夏激動得又哭又笑,幾乎說不出話來。
風雪慢慢平息,成天壁高大、赤luǒ的身體出現在雪地上,信步走來,他手臂還夾著瘦小的孫先生。
“天……天壁。”叢夏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朝他跑去。
容瀾一晃身,沖了過來,“孫先生怎麼樣了!”
成天壁臉色yīn沉,緊抿著唇線,他把孫先生輕輕放在了雪地里。
叢夏跑過去一看,孫先生臉色青白,就連嘴唇都沒有半點血色,從嘴角到衣襟全是血,胸口已經沒有了起伏。
容瀾不敢置信地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探向孫先生的鼻息。
成天壁低聲道:“人還活著,但大腦已經死了。”
容瀾握緊了拳頭,眼圈紅了。
叢夏看著孫先生蒼老虛弱的模樣,心中無線酸楚。
幾個受過孫先生恩惠的變異人全都跑了過去,有的gān脆跪在了地上,趙蘿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叢夏把能量注入孫先生體內,他心中還抱著一絲希望,但當他“看到”孫先生顱內的qíng況時,他無從下手。
唐汀之走了過來,呆立了半晌,閉上了眼睛,“腦死亡,孫先生真的碰到了……比我們qiáng大很多的腦域進化人。”
容瀾顫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不是下去救他了嗎?你們在下面那麼久,究竟發生了什麼?”
成天壁沉重地說:“一言難盡,先把孫先生帶回去吧。”
叢夏慢慢走過來,脫下外套罩到了成天壁身上,一向在外人面前不顯露任何qíng緒的成天壁,此時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了叢夏。
叢夏一愣,鼻頭髮酸,忍不住又想哭。
成天壁以極低的音量在他耳邊說:“結束了嗎?”
叢夏閉上了眼睛,顫聲道:“還沒有。”
還沒有,一切還沒有結束。不管多少人死去,不管他們流了多少血、多少淚,這場曠世浩劫還沒有被阻止,他們的使命也就還沒有結束。今天有超過一半的人長眠在了雪山里,明天也許會有更多的人死於更多的戰役,可是只要寒武意識一天不沉睡,他們的戰鬥就一天沒有結束。他再也不信命,他不信一切都要以他們的犧牲為停止的代價,他們是人,有血有ròu有感qíng的人,誰想奪走他們珍惜的一切,他們就要抗爭到底,他們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哪怕必須跟整個星球為敵!
一行人如行屍走ròu般往山下走去。
整個隊伍出奇地安靜,很多一起來的人死了,還有一些昏迷不醒,還能睜著眼睛走路的,也多半在被傷痛折磨著,沒有人有心qíng說話,他們只是麻木地往前走,希望能夠儘快離開這片殘酷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