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鳴知道自己在迴光返照,在很短的時間內,他一下子回顧了自己短暫的三十多年人生,而那些值得被他回憶的,都跟沈長澤有關。
一想到他死了,沈長澤會有多麼地絕望,他就覺得心臟痛得蓋過了一切ròu體的創傷。
兒子……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一步了……
在那些記憶的光團逐漸消失時,單鳴心裡最後的想法是:cao,死啦。
單鳴緩緩睜開眼睛,耳邊有很重的雜音,腦袋嗡嗡直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腦子裡大吼大叫,但是他什麼都聽不清,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但是眼睛變得出奇地好,入目的畫面如水洗一般gān淨,他甚至能看清楚對面牆上非常細小的泥土紋路。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還在那個實驗室里,他沒死嗎?難道是最後關頭什麼人救了他們,然後叢夏把他救活了?
周圍沒有什麼聲音,好像人都走光了,單鳴拼命地想爬起來,但努力了幾次都沒成功,他身體太疼了,好像全身都是傷。突然,他在自己身下發現了什麼東西,在看清那樣東西的時候,他驚呆了。因為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屍體。
他……他是死了嗎?靈魂脫離了軀殼……可是,靈魂也能感覺到疼?他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自己的屍體,視線里卻出現一隻大爪子,那是猞猁的爪子。單鳴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在cao控自己的手臂,動來動去的卻是猞猁的爪子。
他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儘管沒動一下就牽動全身的傷痛,儘管身體沉重得不敢想像,他還是爬了起來,然後他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了。
他的視角不對,太高了,幾乎一抬手就能碰到房頂,那些原本很大的機器,還不到他的肩,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腿”,變成了四隻毛茸茸的柱子。他腦海中頓時躥出一個詞——異種。
沒錯,他被那隻猞猁異種了!
單鳴足足愣了半分鐘,才把這個事實消化了。難怪他腦子裡嗡嗡響,聽說異種之後,會彼此爭奪身體的主控權,自我意識qiáng大的那方就能擁有新的身體,顯然那隻猞猁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依然讓他頭痛不已。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咬斷了脖子的……屍體,趕緊扭過了頭去。
他在實驗室的角落裡,找到了吐血倒地的江贏和孫先生,兩個人看上去都死了,就算不死,他也沒有任何力氣帶走誰了,他現在走路都直打顫。叢夏和那個小孩兒已經不見了,也許是他們找到了出路,他深吸一口氣,任何身體劇烈的疼痛,一步一步地朝實驗室外走去。
單鳴感覺自己的半截腸子還拖在地上,但是他竟然無法變回人類,也許是那猞猁的意識還在作亂,他只能拖著那個沉重的身體往外走,幸運地是,變成猞猁後,他的嗅覺極其靈敏,他聞到了叢夏和莊堯沿途留下的味道,就循著那味道往外走。
他還不太適應這具身體,四條腿走路更是從心理上感到彆扭,走一段路就會栽倒在地,幾乎無法站起來,他好不容易通過幸運地異種保下一條命,他可不想就這麼死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看到前面有一點光亮,還有說話的聲音。
接著,就見一團火光從拐角處瘋狂地沖了過來,幾乎不需要用眼睛看,單鳴也知道那團濃烈的白金色的火焰,是他的兒子!
309、龍血族
異種之後,單鳴的視力變得極好,再加上有火光,他一眼就看清了包裹在一團火焰中的沈長澤的眼睛,那是一雙糅合了至深的絕望和憎恨的眼睛,赤色的瞳仁閃耀著血一般殘酷的光輝,在烈火的印襯下,簡直如地獄羅剎,讓人毛骨悚然。
沈長澤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已經化作一團毀滅之火,兇狠地朝他沖了過來,只聽著叢夏在後面嘶聲喊道:“沈少校,不要——”
單鳴一瞬間反應過勁兒來,他可不想剛活過來,就死在1500度的高溫火下,他見識過那火焰灼燒是怎樣的下場,烈火過境,幾乎屍骨無存,他運氣全身的力氣,試圖大聲制止沈長澤,結果也只是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給我站住。”
那句話音量很小,至少單鳴聽著都虛弱得不行,可還是成功地讓沈長澤頓住了身體。
叢夏聲音都變了調,哭道:“單哥……”
沈長澤周身的火焰頓時熄滅,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動不敢動,熱淚奪眶而出,他看著單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單鳴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比較讓人不好接受,可他實在沒空解釋了,他粗聲喘著氣說:“還不來幫幫老子,媽的……腸子都快流光了。”
沈長澤仿佛一下子回魂兒,幾乎跪爬到了單鳴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毛茸茸的脖子,一直以來在外人面前冷硬寡言的沈長澤,此時不顧形象地哭了出來,“爸爸——”
他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無法相信,自己現在擁抱著的有著粗硬厚實毛髮的貓科動物,是自己的爸爸,可那聲音是他死也不會聽錯的,他知道單鳴異種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他現在想大吼大叫,想告訴全世界他謝謝老天爺,不管是以什麼形式,只要他爸爸還活著,只要他爸爸還活著!
單鳴鼻子發酸,眼前一片模糊,他早已料到沈長澤會有多麼傷心,可真的品嘗這種傷心時,他才發現自己幾乎承受不住,換個角度想,如果沈長澤去了,留下來的是他……能再次觸碰到沈長澤溫熱的皮膚、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單鳴真願意拿一切去換!單鳴用大腦袋蹭了蹭沈長澤的臉,哽咽道:“行了行了啊,老子命硬的很,哪兒那麼容易死的。”
沈長澤充耳不聞,一個勁兒地叫著“爸爸”,儘管他有一米九的大個子,可那依賴的樣子就像個小孩子,內心的恐懼和失而復得的狂喜順著眼淚奔涌不止。
單鳴費力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沈長澤的背,那種一手就可以罩住他背的感覺,讓單鳴恍惚間覺得回到了他小時候。
叢夏感動得眼淚鼻涕嘩啦啦地掉,他用袖子抹了抹了臉,跑了過去,“沈少校,你先鬆開,你勒著單哥了,我給他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