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家熟悉的天花板。
想著以前的事,居然就這麼在沙發上睡著了,往事被編織成了一個故事,匯入了他的夢裡。六年了,當時的所有細節,他居然還記得那麼清楚。
尤其記得宋居寒是怎樣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又怎樣用三言兩語打得他臉頰生痛、心臟碎裂,更記得馮崢當時對他做出的決定有多麼怒不可赦,記得馮崢那衝動之餘粗bào而青澀的吻。
他知道因為他的事,宋居寒去找過馮崢,或者馮崢去找過宋居寒,倆人還起了不小的衝突,但他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馮崢一怒之下出了國,一別就是六年。
他同樣記得,這六年裡宋居寒是怎麼一鞭子一顆糖,把他拴得牢牢的。
他真的下過決心要和宋居寒“玩玩兒”,想把對宋居寒的那些迷戀都發泄完了、過足癮了,他就能不留遺憾地瀟灑走人了,人生難得幾回放肆,他並不覺得自己出格。沒想到,宋居寒還是那個宋居寒,他卻已不能抽身而退。
他從不敢後悔,可偶爾也會忍不住想,如果那時候他就和宋居寒一刀兩斷,如今會怎麼樣?大概他會在若gān年後,聽到宋居寒的消息,也只是一笑置之,或是笑著和朋友說我曾經睡過這個大明星,總之,絕不是今天這般深陷泥潭的光景。
但,他怎敢後悔啊。
他捶了捶酸痛的腰背,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被宋居寒摔出了電池的手機。
他過去把手機裝上,開機,幸好手機沒壞。
一開機,十幾個未接來電和簡訊蹦了出來,全都是馮崢的,他回撥了過去,馮崢幾乎是瞬間就接了電話,緊張地叫道:“何故,你沒事吧?”
何故疲倦地說:“我沒事,不好意思啊,又讓你看笑話了。”
“你真是……”馮崢咬牙切齒,“宋居寒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混蛋,他對你做什麼了?”
何故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我過生日他過來陪我,看到你給我打電話就生氣了。你們倆這麼多年,這股勁兒還沒別過來?”
馮崢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輕地說:“你沒事就好。”
“難得你還記得我的生日,讓你擔心了。”
“怎麼會不記得。宋居寒走了是吧?出來跟我吃宵夜吧。”
“太晚了,明天咱們都要上班,你也早點歇著吧。”
馮崢忍不住道:“何故,我能勸勸你嗎?”
何故緩緩靠在了牆上:“馮崢,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所有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幫不了我自己。你勸我也沒什麼用,我自作自受,但我不想你為我這點破事兒糟心。”
“何故,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清醒著往火坑裡跳的人。”
何故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可不是,可能我上輩子欠他,這輩子來還債了。”
電話里傳來馮崢的一聲長嘆。
顧青裴去了新公司後,並沒有退舊公司的群,何故偶爾打開群,還能看到他開玩笑般發幾句牢騷。
這天,何故正看文件呢,電腦上突然彈出個彈窗,是顧青裴的視頻邀請,他有些疑惑地打開了。
只見顧青裴坐在老闆椅里,笑著朝他揮了揮:“嗨,gān嘛呢。”
何故忍不住想笑:“工作呢,顧總看來心qíng不錯啊。”
“哎,我這是qiáng顏歡笑,這公司一堆爛攤子,老闆還給我出了個大難題……算了,不說這個,給你看看我的新辦公室。”顧青裴拿著手機站了起來,把辦公室掃了一遍。
那辦公室可比南創的高管辦公室還要豪華氣派得多,不愧是私企,想怎麼花錢就怎麼花錢,何故不由得有些羨慕:“這辦公室真好啊。”
“是啊,怎麼樣,動不動心?”
何故笑道:“這是總裁辦公室,動心有什麼用。”
“我們正在裝修新的辦公區域,裝好了我搬過去,這個辦公室就是你的了。”顧青裴笑盈盈地看著他,“只要你來,我這裡隨時有你的位子。”
“顧總,你真是太抬舉我了,我這人只會gān活,別的一律不行,我真怕辜負你的期望。”他雖然很感激顧青裴的賞識,但心裡總有些犯嘀咕,他覺得顧青裴這樣七竅玲瓏的人,應該是看不上他這死腦筋的。
“哎,我還就要你這樣只會gān活的,只要你把你應該gān的gān好,別的東西我會給你。”
何故笑道:“顧總,我年後給你一個答覆,好嗎。”
“成。”顧青裴輕嘆了一聲,“何故,我想你應該能想像我的處境,原立江的事業很大,他答應我把這個分公司做上市,就讓我進董事局,但我現在身邊一個自己人都沒有,實在是絆手絆腳的。”
“我懂。”
“所以我可是對你寄予厚望的啊,我等你年後答覆我。”
“好,一定。”
“對了,給你看看我養的金龍魚,大師說我養兩條在辦公室,可以沖一衝新官上任的煞氣,結果昨天死了一條,我八萬一條買的,心疼得我一晚上沒睡好。”顧青裴說著委屈地撇了撇嘴,竟透出幾分孩子氣。
“那它肯定是幫你擋了一波煞氣,英勇就義了。”
“嘿,你說得真有道理,我心裡舒坦多了。”顧青裴把手機對著魚缸,何故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比huáng金還貴的寶貝疙瘩,突然那邊就傳來一聲粗bào的開門聲。
顧青裴的聲音立刻夾裹了滿滿的嘲諷:“我說了多少次進辦公室要敲門,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連兩歲小孩子的禮貌都不懂。”
“別他媽廢話。”一個年輕清亮、充滿怒意的嗓音傳來。
何故正好奇地端坐了起來,視頻就被掐斷了。
馬上的,原來的視頻框就開始cha入廣告,還剛好就是宋居寒的電器廣告。
何故嘆了口氣,把視頻窗關了。他比較倒霉,就算想忘掉,可每天鋪天蓋地的全是那個人,躲都躲不起。
自他生日過後,又是半個月毫無聯繫。他覺得這次宋居寒會生很久的氣,而他至今提不起力氣去和好。臨近年關,工作壓力太大,他就差住工地上了,在這種高壓之下,他身心俱疲,實在懶得去找宋居寒了。
就這樣吧,該來的總要來,說不定現在就是了,他為這一天做了六年的準備,早就不慌不忙了。
第20章
過後,顧青裴打了電話來跟何故解釋,說那是個不懂事的司機,語氣很尷尬。
何故當然不相信那是個司機,就是債主都未必那麼橫。但他一向不多話,顧青裴不說,他不問。
看來顧青裴在新公司的處境是不太理想,在南創被捧習慣了,換了新環境難免會受點挫折,但他相信以顧青裴的能耐,慢慢就能搞定了。不過,現在他能感受到顧青裴的些許寂寞和壓力,還有需要傾訴的yù望,於是主動提出一起吃個飯,上次喝酒,最後還是顧青裴買的單,說好的那頓飯,始終沒吃上呢。
顧青裴欣然答應。
何故跑工地上忙活了一天,匆匆回家洗澡換衣服,就準備去赴約。
臨出門前,卻接到了小松的電話。
何故看著來電顯示,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兒。小松給他打電話,不可能跟宋居寒無關。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通話鍵:“喂,小松。”
“何故哥。”小松的聲音抽抽搭搭的,委屈極了。
“你怎麼了?哭了?”
“我可能要被炒了,我心裡難受,又不敢讓我女朋友知道,就想和人說說話。”
何故看了看表,時間充裕,他坐了下來,聲音沉靜:“你別哭,是出什麼事了嗎?”他的音域低,聲線聽起來特別穩重,非常能安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