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撥了剛才那個號,這次響的時間很短,那邊就接了起來:“誰。”
蔣丞看了看大眼睛:“你妹妹在我這兒……”
“撕票吧。”那邊回答,然後又掛了電話。
“我cao!”蔣丞一陣砸手機的衝動,指著大眼睛,“你名字!”
大眼睛低頭用石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淼。
蔣丞沒再打電話過去,只是發了條簡訊還配了張大眼睛的照片。
-顧淼,啞巴,滑板。
30秒之後那邊把電話打了過來。
蔣丞接起電話:“晚了,已經撕票了。”
“不好意思,”那邊說,“能告訴我在哪兒麼,我過去看看還能不能拼起來。”
“……火車東站,特別破的那個,”蔣丞皺著眉,“她迷路了,你快點兒過來,我還有事。”
“謝謝,非常感謝,”那邊回答,“馬上到,你要是有急事可以先走的,讓她在那兒等我就行。”
蔣丞把剛扔地上的半截煙撿起來彈進旁邊的垃圾桶,又重新點了一根。
他本來想直接叫車走人,但又覺得根本沒有人在意他是來還是去,是在還是不在,自己似乎沒什麼可急的。
顧淼在滑板上坐了一會兒之後就站了起來,踩著滑板在人行道上來回滑著。
蔣丞看了幾眼之後有些吃驚,本來以為小姑娘就是瞎玩,但沒想到各種上坡下坡台階,加速急停掉頭居然都輕鬆自如。
就是一腦袋被剪成碎糙了的頭髮,髒兮兮的臉和衣服讓人出戲。
玩了十幾分鐘之後,顧淼滑到他身邊停下了,腳尖在滑板上一勾一挑,用手接住了板子之後,她抬手往蔣丞身後指了指。
“挺帥。”蔣丞沖她豎了豎拇指然後跟著回了頭,看到了身後停著一輛黑色的摩托。
車上的人戴著頭盔看不清臉,不過撐在人行道邊兒上穿著灰色修身褲子和短靴的腿很搶眼。
長,還直。
“你哥啊?”蔣丞問顧淼。
顧淼點點頭。
“你腦袋怎麼回事兒?”車上的人摘下頭盔下了車,走過來瞪著顧淼的頭髮,“還有臉和衣服……你掉糞坑裡了?”
顧淼搖搖頭。
“被同學欺負了吧。”蔣丞說。
“謝謝,”這人這才把目光轉到了蔣丞臉上,伸出手,“我叫顧飛,是她哥。”
蔣丞站了起來,跟他握了握手:“不客氣。”
顧飛看上去跟自己年紀應該差不多,只看眼睛不太像顧淼她哥,沒顧淼眼睛那麼大……皮膚還挺白的。
蔣丞目前的心qíng很像一盆爛西紅柿,但顧飛的髮型跟他的腿一樣搶眼,所以他還是在爛西紅柿fèng里瞅了兩眼。
很短的寸頭,偏過臉的時候能看到兩側貼著頭皮剃出的青皮上有五線譜圖案,一邊是低音譜號,另一邊是個休止符,蔣丞沒看清有幾個點兒。
“你剛下車?”顧飛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
“嗯。”蔣丞拿起手機繼續想點開打車軟體叫車。
“去哪兒,我送你?”顧飛說。
“不了。”蔣丞看了一眼他的車,再大的摩托車它也是摩托。
“她不占地兒。”顧飛又說。
“不了,謝謝。”蔣丞說。
“跟哥哥說謝謝,”顧飛指了指他,對顧淼說,“糞球。”
蔣丞轉臉看著“糞球”,想聽聽她怎麼說話,結果顧淼只是抱著滑板沖他鞠了個90度的躬。
顧飛跨到車上,戴上了頭盔,顧淼很利索地爬上了后座,抱住了他的腰。
“謝了。”顧飛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子掉轉車頭開走了。
蔣丞坐回石墩子上,網絡這會兒倒是挺好的,但是居然好半天都沒人接單,路過的計程車招手都他媽不停。
這什麼鬼地方?
雖然心qíng很爛,他卻一直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只覺得這一段時間來他都活在混沌里,各種震驚和茫然包裹著,連氣兒都喘不上來,甚至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答應了所有的安排,就這麼到了這裡。
叛逆麼?
就像老媽說的,我們家沒有過你這樣叛逆的人,全身都是刺。
當然了,本來也不是一家人,何況這幾年都已經處得跟仇人一樣,誰看了誰都是火。
蔣丞擰著眉,這些他都沒來得及去琢磨。
一直到現在,此時此刻。
在這個陌生的寒冷的飄著雪的城市裡,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絕望和痛苦以及對所有未知的抗拒讓他覺得鼻子發酸。
低下頭時,眼淚在臉上狠狠劃了一道。
手機鈴響起的時候,蔣丞正坐在一家不知道在什麼位置的KFC里,他看了一眼這個陌生號碼,接了起來:“餵?”
“是蔣丞嗎?”那邊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聲音有點兒大,蔣丞把手機稍微拿開了點兒:“是的。”
“我是你爸爸。”那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