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櫃我能看看嗎?”蔣丞問。
“……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顧飛回過頭看著他,“書櫃有什麼不能看的還要問啊?”
“啊,”蔣丞笑了笑,“我習慣了。”
“你以前……家教也太嚴了點兒吧。”顧飛說。
“可能吧,全家都特別嚴謹,規矩,禮貌,教養,”蔣丞看著書柜上的書,“我也是遲鈍,早就該知道自己不是他們家的人了,全家五口人,就我最沒樣子……”
“你挺好的。”顧飛看著照片傳輸的進度條。
“在這兒,大概是挺好的吧。”蔣丞想起了剛才看到的李保國一家和那個瘸腿的女人,是啊,在充斥著這樣的人生和這樣的生活的環境裡,自己這樣的人才能算得上“好”吧。
“有些事兒不需要比較就能看得到,”顧飛笑了笑,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一個人是不是真的‘挺好’,只看這個人就行,不需要看他在哪兒,身邊是誰。”
“……你,”蔣丞有些吃驚地看著他,“這會兒突然不怎麼像jiāo白卷的人。”
“廢話,我什麼時候jiāo過白卷,我都填滿了才jiāo的。”顧飛說。
“哦。”蔣丞沒忍住樂了。
顧飛拿起相機,鏡頭對著他。
“你拍了大半天了,還沒煩麼。”蔣丞說。
“拍你的話不煩,”顧飛說,“你笑起來挺好……看。”
蔣丞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顧飛舉著相機罵了自己一句傻bī。
前半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太合適,特別是在李炎的xing向“bào露”了的qíng況下,這樣說話未免也太曖昧了。
但偏偏為了解圍他又多說了一句,還沒說完就後悔了,一句比一句不合適,但又不得不堅持著說完,要不顯得更假。
但全都說完之後,他跟蔣丞都僵住了。
他拿相機擋著自己的臉,不知道該再說點兒什麼緩和氣氛。
對於一個從來不會有任何尷尬,也很少去介意別人會怎麼想的人來說,會有眼下這種兩難的局面本身就夠讓他無語的。
“拍完這次,丁竹心應該會再找你拍別的,”顧飛還是舉著相機,盯著鏡頭裡蔣丞的臉,“你要覺得價格合適,可以跟她長期合作,她對模特總是各種不滿意,今天對你倒是很喜歡。”
“哦,”蔣丞左看看,又往右看看,然後看著鏡頭,“那什麼,我問問你啊,就,那什麼……那個,心姐是你……那個,她跟你……呃,她是你……”
“女朋友?”顧飛打斷他,“不是,我說過吧,我跟她是髮小,我叫她姐。”
“哦!”蔣丞像是想從尷尬里解脫出來似的,很大聲地應了一聲。
“這麼費勁,”顧飛都忍不住替他嘆了口氣,“我以為你要問李炎跟我呢。”
“啊?”蔣丞愣了愣,挺震驚地看著他,“你跟李炎?是……”
“不是!”顧飛放下了相機,“哎,我跟李炎就是朋友,你看我跟他像一對兒麼?”
“不知道,”蔣丞靠在書柜上,看上去對這種談話有些無力調整了,“不太像吧,我看他跟劉帆更像。”
顧飛靠在椅子上笑了半天:“這話讓劉帆聽見要跟你急。”
“……是麼。”蔣丞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再說話。
不是好鳥還有李炎和顧飛,幾個人看上去關係挺好的,沒事兒就會混在一起,還在鋼廠有個共同的小聚點。
但聽顧飛的意思……關係這麼好的幾個人,也還是會有人接受不了吧。
是啊,潘智的話說得很對。
寬鬆和寬容,只存在於二次元,現實就是這麼無qíng。
那顧飛呢?
蔣丞頭往後枕了枕,輕輕靠在書櫃的玻璃門上,看著靠在椅子上玩著相機的顧飛。
他是什麼樣的態度倒是看得清,他不反感,能接受。
那除此之外呢?
那天自己在顧飛臉上親的那一口,顧飛甚至沒有任何反應,換了潘智至少會愣一愣,然後還會嘲笑他。
顧飛雖說是個喜怒不怎麼形於色的人,但那種平靜和淡定,在兩個並沒有熟到可以這麼發酒瘋的人之間,怎麼都還是有些反常。
而現在想想,第二天的反應,也過於自然了。
太自然了。
蔣丞喝了一口檸檬水。
顧飛是個學渣,但是個聰明的學渣。
蔣丞突然有一種其實一切都已經被看透了的乏力感。
顧飛可能什麼都知道,這個最新的qíng報讓他有些沒法應對,甚至連繼續平靜地聊天都進行不下去了。
照片傳完了,顧飛建了個文件夾,標好日期,然後開始修圖。
滑鼠在密密麻麻的照片縮略圖里慢慢划過,他做圖不喜歡按順序,他喜歡挑著來。
滑鼠最後點在了蔣丞手指勾著衣領的那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