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不知道該把蔣丞帶到哪裡,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屬於這裡,屬於充斥著“類李保國”的氣息。
他不知道蔣丞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態,也無法判斷幾分鐘之後蔣丞緩過來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最後他還是只能把蔣丞拉回了店裡。
路上碰到不少往李保國家那邊跑過去的人,跑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會投來充滿了刺激和好奇的目光,但步子依然邁得又大又快,畢竟活人沒有死人jīng彩。
人人都這麼活著,卻不是人人都那樣死去。
顧飛把蔣丞推進了店裡的小屋,再回手關上了店門,今天是老媽看店,不過這會兒沒有人,不知道是去看熱鬧了,還是去跟小qíng人約會了。
關好店門顧飛一轉身,蔣丞已經從小屋裡沖了出來,往後院跑了過去。
顧飛跟過去的時候,蔣丞已經進了廁所,撐著牆吐得天昏地暗,隔著兩米距離他都能看到蔣丞撐在牆上的手在抖。
他回店裡拿了兩瓶水回到廁所,蔣丞還在吐,但已經吐不出東西,只是不斷地gān嘔著。
他沉默地站在蔣丞身後,一直等到蔣丞停止了嘔吐的動作,才開口說了一句:“要水嗎?”
蔣丞沒說話,手往身後伸了過來。
顧飛把瓶蓋擰開,把瓶子放到他手裡。
“出去等我,”蔣丞仰頭灌了兩口水吐掉了,“我沒事兒。”
“還有一瓶我放這兒了。”顧飛把另一瓶水的蓋子擰松,放到了旁邊水池邊兒上。
“嗯。”蔣丞繼續仰頭灌水。
顧飛回到院子裡,站著發了一會兒呆之後點了根煙叼著。
抽了差不多半根煙,他才感覺平靜下來了一些,無論李保國是什麼樣的人,也無論他做過什麼樣的事,最終李保國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對於所有人包括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來說,都是一時間難以消化的衝擊。
到這會兒顧飛才又重新感覺到了鎖骨上火辣辣的疼痛。
不知道蔣丞的大腿根兒疼痛有沒有重新回來,他剛看蔣丞吐的時候也是分著腿站的……當然,正常也不會有人在嘔吐的時候還併攏雙腿的……
顧飛莫名其妙地有些想笑,叼著煙仰頭無聲地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一根煙抽完,蔣丞從廁所里走了出來,步子有點兒飄,但臉上的神qíng卻挺平靜。
“好點兒沒?”顧飛問。
“苦膽水兒都吐出來了,”蔣丞皺著眉,彎腰按了按肚子,“難受。”
“進屋躺會兒?”顧飛又問。
“不能躺,”蔣丞直起身走進了店裡,用腳勾過一張小矮凳坐下了,“我現在就想這麼團著坐著。”
“那就團著。”顧飛也拿了張小矮凳坐到了他對面。
蔣丞胳膊肘撐著膝蓋發了一會兒呆:“李保國跳樓了是嗎?”
“……是的。”顧飛猶豫了兩秒才回答。
蔣丞沒出聲,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要水?”顧飛看著他的手,問完了以後又還是伸手在他手心裡摳了摳,“還是要吃的?”
“煙,”蔣丞看了他一眼,“默契呢?”
“嚇迷路了。”顧飛從兜里拿出煙,抽了一根和打火機一塊兒放在了他手裡。
“李保國跳樓了啊。”蔣丞點了煙,狠狠抽了兩口,看著明亮的菸頭。
“是。”顧飛看著他。
“我……有點兒難受。”蔣丞擰著眉咬了咬嘴唇。
“別說你,”顧飛嘆了口氣,“我都挺不好受的。”
“你說,”蔣丞抬眼看著他,“我走的時候,他是不是看到了?”
顧飛沒有說話,面對異常平靜的蔣丞,他突然有些不太敢隨便接話。
“我說我再也不想聽到他的任何消息,”蔣丞說,“他是不是聽見了?”
“丞哥,”顧飛把凳子往前挪了挪,“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嗯,我知道,”蔣丞點點頭,“我知道,但我第一反應還是這些,是不是我什麼行為,我說的什麼話……”
“不是,都不是。”顧飛打斷他。
“你知道麼,”蔣丞停頓了一會兒,擰著眉,“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我把這些說出來,我問你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有個人告訴我,這樣的後果不是我造成的,想要把自己從一場災難里摘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