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還是黑的,很好。
不過頭髮很亂,眼睛是腫的,臉上看著也挺髒,還有被枕巾壓出來的道子,除了這些就是臉色挺難看的,huáng黑暗淡。
把鏡子扔回抽屜里之後他又抽了張濕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抹。
“嗓子好點兒了沒?”趙柯把放在他桌上的一個飯盒打開了。
蔣丞清了清嗓子,試著“啊”了一聲,沒有聲音,他搖了搖頭,坐到了桌子跟前兒,接過趙柯遞來的勺,低頭大口開始喝粥。
“還想吐嗎?”趙柯坐到旁邊問。
蔣丞搖搖頭。
“那還好,”趙柯說,“你昨天吐得太嚇人了,魯實和齊齊晚上跑去買了一堆藥,什麼止吐的腸炎的。”
蔣丞轉過頭沖他笑了笑。
“你現在笑的這樣子,”趙柯嘆氣,“我給你拍張照發出去,保證表白牆上面不會再有你名字了。”
蔣丞低頭對著飯盒一通樂。
消無聲息的。
“一會兒你請假吧,”趙柯說,“再休息一上午。”
蔣丞搖了搖頭。
“不請假?”趙柯看著他。
蔣丞搖頭。
“……不差這半天吧?”趙柯說。
蔣丞摸過手機按了幾下遞到他眼前。
-我不能停下
“……隨便你吧,”趙柯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那快點兒吃,今天課人多,一會兒去晚了又得擠後頭坐了。”
大概是因為沒睡好,蔣丞去洗漱的時候就覺得腳底下發飄,鞋底兒前所未有的柔軟。
洗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但直起身,臉上的那點兒冰涼消失之後,他整個人又回到了混沌里。
跟在趙柯身後往教室走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是穿行在迷霧裡。
看不清,聽不清,踩不實,仿佛宿醉過後。
“要我攙著你嗎?”趙柯回過頭問。
滾。蔣丞笑著回了個口型。
“我雖然不愛管別人的事兒,”趙柯放慢腳步跟他並排走著,“但是你如果實在想找人說說,我還是可以聽一聽的。”
蔣丞指了指自己嗓子。
“能說話之後。”趙柯說。
蔣丞點了點頭。
不想說。
什麼也不想說。
蔣丞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他根本不能去想,不願意去想。
顧飛為什麼會這樣。
顧飛說出這樣的話時,是什麼樣的心qíng。
為什麼。
為什麼?
那個說過我是你的後背的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冷靜而冷漠,甚至沒有給他留下一絲迴旋的餘地。
為什麼?
我沒有家了,顧飛。
但有你就可以,你是家人。
這種失去一切,沒有實感了的感受,蔣丞現在無法承受。
教室里人已經挺多了,魯實沖他倆招了招手,他倆擠過去坐下了。
“蔣丞你沒事兒?”張齊齊坐在前面一排回過頭看著他,“你臉色很差啊。”
蔣丞搖搖頭,拿出書放到面前翻開了開始看。
經濟法概論,除了這五個字,蔣丞再也沒看懂第六個字。
他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老師開始講課,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睛,qiáng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師身上。
平時無論有什麼事兒,他都能做得到。
但今天有些失敗,聽著老師的聲音最多一分鐘,他就開始有些恍惚。
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然後再次睜開。
這樣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他就開始感覺到了疲憊,那種像是身體能一直下沉穿過椅子,穿過地板,陷到最深處去的疲憊。
他本來想著撐完這節課,不行就回宿舍睡一會兒算了。
但胃又開始疼。
怎麼就這麼嬌弱了呢,他用手按著胃。
蔣丞選手現在非常脆弱啊,一點兒打擊都承受不起啊,這樣的狀態我看如果短時間裡要是調整不過來,就很麻煩了啊。
蔣丞沒能撐到下課,qiáng烈地想要嘔吐的感覺再次襲來,現在肚子裡可是有東西可吐的。
他捂著胃站了起來,都等不及旁邊的趙柯給他讓出位置來,直接抬腿就跨了過去,但腳剛落到過道上,胃裡的翻騰就讓他有些發軟。
“要吐?”趙柯扶了他一把,小聲問。
蔣丞沒顧得上回應,彎著腰就往教室門口小跑過去。
跑了兩步之後就發現自己大概要完。
昨天那種吐得幾乎要虛脫的乏力感突然出現,他頓時連邁步都變得困難。
我cao。
當他左腳被右腳絆到往前撲出去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的人生jīng彩萬分。
大家快看!這樣的場面非常難得!蔣丞選手在坐滿學生的教室里,奔跑著擰了一個漂亮的旋轉麻花步!
“你原來不是有個舊手機嗎?”老媽在客廳的抽屜里翻著,“擱哪兒了?先拿出來用著吧?”
“不用。”顧飛說。
“那你現在用什麼啊?”老媽看著他。
“我不需要手機了。”顧飛說。
“你……”老媽看著他想說什麼,但過了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
今天有課,顧飛看了看牆上的鐘,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那就遲到吧。
或者曠課吧。
他坐在沙發上沒有動,看著正趴在茶几上畫畫的顧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