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鳴說這個味兒也叫“蟎蟲爆屍味兒”。
想到肖一鳴,他又皺了皺眉頭,拿出手機給肖一鳴發了個消息。
-住下了沒?我這幾天都在爺爺家,你先住著。
-嗯,住著了,謝了。
方馳想再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但最後還是把手機收回了兜里,他怎麼也沒想到肖一鳴的父母在高考這個當口都沒有鬆動,這得是氣成什麼樣了。
心裡悶得慌。
門外天台上傳來了小子的愉快的哈哧聲,方馳知道孫問渠在天台上了。
他開門走了出去,打開了天台的燈,把旁邊的小電扇也打開了,鄉下晚上挺涼快的,電扇主要用來chuī蚊子。
之前放在窗台上的兩組小花盆,現在都擺在了天台沿兒上,一圈,長得鬱鬱蔥蔥的,花已經沒了,但葉子都特別豐滿,看著跟一個個綠絨球似的。
“這東西長大了挺漂亮啊,”方馳坐到椅子上,“還能長成圓的。”
“這智商,”孫問渠拿了個燒水壺正在燒開水泡茶,“這是你爹用了好幾天時間jīng心修剪的。”
“啊?”方馳湊過去拿了一盆起來看了看,“你還真是什麼都會。”
“是個人就會。”孫問渠說。
方馳看著他笑了笑。
一陣沉默之後,孫問渠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用腳逗著小子一邊看了看他:“你那個好朋友,是叫肖一鳴吧?”
方馳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嗯。”
“他出什麼事兒了?”孫問渠又問。
“就是……”方馳聲音很低,猶豫了半天才輕聲說了一句,“就,他是……他跟你……一樣……”
孫問渠看著他沒說話。
“跟我……”方馳拍了拍腿,小子馬上跑過來,前爪搭到了他腿上,“跟我也一樣。”
“嗯?”孫問渠應了一聲,聲音也放低了,“被他家裡知道了?”
方馳點點頭。
孫問渠沒再說話,方馳在小子腦袋上來回揉著,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知道挺長時間了,就上回你來看我那時的事兒。”
“嗯。”孫問渠喝了口茶。
“不知道怎麼知道的,他好像跟他媽吵來著,”方馳捏著小子的耳朵一下下搓著,“就被趕出來了,後來就一直住他姨那兒,那天考完語文我不是說叫他一塊兒吃飯去嘛……”
“他說他爸媽來接他了?”孫問渠問。
“其實沒來,他騙我的,”方馳抬頭看著他,“他現在住我那兒呢,沒地兒去了。”
“這樣啊。”孫問渠皺皺眉,靠在椅子裡輕輕晃了晃。
“就,”方馳把椅子往他旁邊拖了拖,聲音很低,“我挺難受的,這事兒。”
“我知道,”孫問渠偏過頭看著他,“想到自己了?”
“差不多吧,”方馳胳膊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在額角輕輕揉著,“我……一直挺怕這樣的,你知道……我家這樣,我真的……害怕。”
孫問渠嘆了口氣,沒說話。
“能跟我說說嗎,”方馳看著他,“你……你是怎麼……”
“我開口不難,”孫問渠笑了笑,“我跟我爸關係不好,我說的時候根本也沒考慮別的,他生氣了,揍我了,我都……沒什麼感覺。”
方馳咬咬了嘴角。
方馳這種害怕和擔心糾結著的感受,孫問渠沒有體會過,他跟雲端上的父母並不算多親密,稍大點兒之後就一直跟老爸頂著,這種擔心父母害怕傷害父母的感覺,他似乎不太有。
不過他能想像得出來,如果他的父母家人,是像方馳的家人這樣,特別是爺爺奶奶這樣的,他也一樣會有這種糾結。
只是這事兒他給不出建議,也沒辦法安慰。
只能沉默地看著方馳。
有點兒心疼。
“我一直不怎麼願意去想這些,”方馳隨手拿過孫問渠的杯子喝了口茶,“就覺得哪天死到臨頭了再說得了,之前就這麼著吧。”
孫問渠往杯子裡再倒了點兒茶。
“你jiāo過女朋友對吧,”方馳停了一會兒,“就方影,算女朋友吧?”
“都胡鬧的,不過按那會兒的標準肯定算,jiāo個女朋友也是時尚,方影挺漂亮的,”孫問渠笑笑,“後來就沒了。”
“為什麼?”方馳很快地問。
“不為什麼,就發現還是喜歡男人唄,”孫問渠說,“這東西也不是你想往左就往左,想往右就往右的。”
方馳盯著天台邊的小花盆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是啊。”
孫問渠站了起來,在他肩膀上抓了抓:“還沒死到臨頭呢,不願意想就先別想吧,好容易考完了,好好放鬆放鬆,別的先別管了。”
方馳沒說話。
孫問渠走到天台邊上靠著欄杆,站了一會兒又輕輕一蹦,坐到了欄杆上,仰著頭往天上看著。
鄉下的夜空永遠都很美,星光,月亮,清晰得就像跳起來就能溶進去。
“你想吃巧克力嗎?或者芝麻糊?”方馳愣著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問了一句,想想又猶豫了,“這大熱天兒的,會不會上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