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本來想一直沉默,但又有點兒難受,掃了一眼他手邊的一小兜桔子:“肯定不甜。”
“嗯?”孫問渠他爸看了他一眼。
“您太不會挑了,”方馳順手拿了一個看了看,“這種就看著漂亮,不甜。”
“不是我挑的。”孫問渠他爸說。
“您保鏢太不會挑了。”方馳說。
“他啊?”孫問渠他爸往車窗外看了一眼,“他是孫問渠的大姐夫。”
“……哦,”方馳愣了愣,這人居然是大姐夫,“長得像打手。”
孫問渠他爸轉回頭看著他。
方馳覺得自己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什麼樣的甜?”孫問渠他爸問了一句。
方馳猶豫了一下,手在兜里扒拉了幾下,拿出一個來:“這種普通小蜜桔,長得漂亮的也有很甜的,但是一般這種丑點兒的,看著像沒洗臉一樣的,甜的更多,這種長在背陽面兒,比較甜。”
“哦,”孫問渠他爸拿過這個剝開嘗了一口,“是甜,你家種桔子?”
“不種,我們旁邊隔倆村子有個蜜桔種植示範基地,我小時候總上那兒偷……不,”方馳說,“摘桔子。”
“在鄉下長大的嗎?”孫問渠他爸又問。
“嗯。”方馳應了一聲。
“難怪這麼……”孫問渠他爸笑了笑,“問渠會跟你在一起,我還挺意外的。”
方馳想說話,但又怕說出什麼過頭的話,於是壓著不慡沒有出聲。
“聽說他的錢都在你那兒?”孫問渠他爸繼續問。
“嗯。”方馳繼續應著。
“多少?”孫問渠他爸看著他。
“他說是全部,”方馳說,“我沒看,不知道有多少。”
孫問渠他爸冷笑了一聲:“他要用錢的時候得問你要,你沒看?”
“他用錢的時候我拿的是自己的錢。”方馳說。
“你自己的錢?”孫問渠他爸繼續冷笑,“你供得起他的開銷?”
“按他一頓外賣要一百塊來算肯定供不起,”方馳說,“按我這樣的開銷就沒問題。”
“……他肯gān?”孫問渠他爸聲音揚了揚。
“有什麼不肯的,”方馳嘖了一聲,“掙多少花多少,一毛錢不掙的人還好意思吃一百塊的外賣嗎。”
孫問渠他爸沒了聲音。
方馳轉過頭看著他,感覺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再有矛盾,這也是孫問渠他親爹,孫問渠那個大手大腳拿錢不當回事兒的作派就這老頭兒慣出來的,現在自己當面告訴人家你兒子現在被我扣著錢不給花了……
“沒錯,”孫問渠他爸突然說了一句,“沒錯,這輩子就沒自己掙過一毛錢!”
“……哦。”方馳有些吃驚地應了一聲。
“眼高手低,”孫問渠他爸臉上的表qíng有些不屑,“覺得自己多有水平,做什麼都不行……”
“也不能這麼說,”方馳一聽孫問渠他爸這麼說又不慡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孫問渠做陶的時候有多認真他實在是太有體會,“他做自己想做的東西很認真的,也做得很好。”
“是麼,”孫問渠他爸眯fèng著眼睛看著他,“他從小到大就沒做出過什麼像樣的東西。”
“您也沒給他機會做啊,”方馳皺皺眉,“比如您有個畫國畫的爹,說你畫的抽象畫是狗屎,不讓碰……”
孫問渠他爸嘖了一聲,方馳頓了頓,想閉嘴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您肯定不會說狗屎,您是大家,但您除了自己的東西什麼也不接受,這樣子可真不是大家風範……再說了,您敢說孫問渠的東西做得不好嗎?他那套什麼什麼的瓶子……我一緊張忘了那套瓶子叫什麼名兒了,你也看了,你真的覺得不好嗎?”
方馳說完這句就做好了被趕下車去的準備,但孫問渠他爸沒說話,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
方馳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只能也跟著沉默,在最後被看得實在受不了想著自己下車得了的時候,孫問渠他爸突然笑了:“嘿。”
“啊。”方馳不知道他嘿什麼,只能隨便應了一聲。
“你這小孩兒還真是沒規矩。”孫問渠他爸說。
“野狗嘛。”方馳聽不出這話的意思,頓時有點兒緊張,都不知道自己說的這是什麼。
“什麼?”孫問渠他爸愣了愣。
“現在是皮卡丘……”方馳說完直接伸手想去開車門,得了,自己下車吧,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等等,”孫問渠他爸叫住了他,“說說正題吧。”
“正題?”方馳愣了,回過頭,說了這么半天居然都還不是正題?
“嗯,正題。”孫問渠他爸點點頭,然後笑了笑。
“前邊兒都在跑題啊?”方馳只得重新坐好,這個笑容讓他稍微又放鬆了一些,“您要是去參加高考,作文估計不給分。”
孫問渠他爸像是要證明高考作文他能得滿分似地突然說了一句:“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什麼……想法?”方馳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