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坐在chuáng上發了很久的呆。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睡著了,而且睡得還挺沉,愧疚的感覺讓他愣了很久都沒有動。
小子在天台上,趴著窗戶看他,爪子在玻璃上敲得叮叮響的。
方馳下了chuáng,趿著鞋過去開了門,讓小子進了屋。
關上門之後他沒動,原地撐著牆站了好半天。
從chuáng到門一共也就邁個四五步的,他居然差點兒因為身上的疼痛而叫出聲來。
腦袋疼,眼眶疼,肩膀疼,腰疼,大腿小腿腳後跟兒全都疼。
酸漲,酸麻,酸痛。
他慢慢挪回chuáng邊坐下,摸著小子的頭。
輕輕嘆了口氣,把腿架到旁邊的凳子上,看著窗外發呆。
平時起了chuáng,他會跑下樓去,一邊洗漱一邊看奶奶在廚房裡忙活,順便再耍個賴指定自己想吃的早點。
現在他卻連打開門走到走廊上的勇氣都沒有。
爺爺奶奶這一夜不知道是怎麼過的,睡著了沒有,有沒有哭,有沒有嘆氣……他很想知道,但他不敢走出這個門,他不敢看到爺爺奶奶的眼神。
小子的腦門兒暖暖的,他把手心貼過去,在小子頭上搓揉著。
雖然不敢,但他還是要出去的。
出門,下樓,找到爺爺。
爺爺是罵也好,打也好,他都得跟他再談談。
如果就這麼愣在這裡了,那他昨天開的這個頭就沒意義了。
他拿過手機,習慣xing地點出了孫問渠的號碼,盯著看了很長時間。
昨天晚上掛了電話他就覺得鼻子酸得厲害,要不是實在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能哭,他估計能把眼睛哭腫。
我愛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說出了這句話。
就像是要給自己勇氣,也希望從孫問渠的回應里找到支撐。
孫問渠沒有猶豫的那句“我也愛你”讓他穩了很多。
他站了起來,換了衣服,咬著牙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深吸了一口氣,又在屋裡蹦了兩下。
正想開門出去的時候,扔在chuáng上的手機響了。
熟悉的聽第一個音符就會讓他心裡一陣興奮的孫問渠的專屬鈴聲。
他拿起手機,要不要接電話他卻有些猶豫。
除了第一次見面他無奈地跟方影合夥騙過孫問渠,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孫問渠面前說過瞎話,一直到昨天晚上。
他的本事也就那幾分鐘了,再說下去他估計就得露餡兒。
現在孫問渠的這個電話,他有些不敢接。
他怕說多了孫問渠會聽出不對勁來,那人是只老狐狸,自己這點兒道行在他跟前兒根本沒用。
但電話還是得接,不接的話孫問渠更會起疑。
“餵?”方馳接起電話,開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嗓子還是啞的,比昨更啞了,聽著跟被砂輪銼過似的。
“好點兒沒?”那邊孫問渠一聽他聲音就嘖了一聲,“這煙嗓。”
“不燒了,”方馳小心地回答,“好多了,就是嗓子還啞。”
“你吃的什麼藥?是不是不對症?”孫問渠問。
“就……那些藥唄,”方馳說,“你別擔心了,睡兩天就好了。”
“你告訴我醫院開的什麼藥,我對你們鎮醫院縣醫院的真不太放心。”孫問渠說。
方馳掐了自己一把,感覺自己太不周密了,要裝發燒,也沒查查都會吃什麼藥。
但誰又能想到孫問渠會突然盯著藥不放呢!
或者……方馳心裡突然驚了一下,或者是孫問渠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我躺chuáng上呢,”方馳迅速地躺回chuáng上,還拉過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藥都在樓下,我不想動……”
“我去看看你吧,”孫問渠說,“我認識你這麼久,你還沒病過,我看看韭菜jīng病了還韭菜麼。”
“別啊,”方馳嚇了一跳,“不用,你不用來看我,我挺好的,今天已經沒什麼事兒了,就是嗓子還有點兒啞。”
方馳一著急,說話的時候聲音連跑調帶開岔的他自己聽著都覺得這人病得不輕。
“真的?”孫問渠笑了,“你居然不讓我去看你,太意外了。”
“意外一回吧,”方馳放低聲音,“我真沒事兒,這幾天家裡又該回來親戚了,亂七八糟的。”
“好吧,不去了,”孫問渠說,“那你按時吃藥,多睡會兒吧,少說話。”
“嗯。”方馳應了一聲,鬆了口氣。
“過年我回家,”孫問渠聲音很輕緩,聽著讓人舒服,“你要能出來了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
“……好,”方馳回答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鼻子酸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淚水瞬間溢滿,他按了按眼睛,“那我再睡會兒。”
“嗯。”孫問渠湊到手機上親了一下。
方馳也對著手機用力親了一口。
掛掉電話之後他翻了個身,抱著被子,把臉埋了進去。
快中午的時候方馳才調整好了自己的qíng緒,走出屋子下了樓。
一樓客廳里沒有人,廚房裡有聲音,估計是奶奶在忙著。
他想過去看看,但走了兩步又停下了,猶豫了一下,他轉身往後院走了過去。
跟在他身後的小子叫了一聲,步子很輕快地跑到了前面,看這樣子就知道,爺爺在後院。
“爺爺。”方馳站在門邊,看著站在後院生爐子的爺爺。
爺爺的背影他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安心,那種從小趴在爺爺背上晃著腿聽他說話的感覺,就是刻在記憶里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