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你看這……”有人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但是沒有再說下去,現在還在海上,有些話不能隨便說,不吉利。
但的確是有些邪門兒。
孩子被放到了倉里簡易的chuáng上。
其他的人繼續搜尋喜旺的船,洪東山沒有出去,站在chuáng邊看著這個孩子。
孩子還有呼吸,呼吸和脈搏都還算平穩,就是有些弱,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那些黑色的線條和斑塊讓洪東山有些後背發涼。
他盯著這些東西,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像地圖,一幅被黑色黑線串連起來的地圖。
他越看越覺得詭異,於是拿過條小毛毯蓋在了孩子身上。
但那些黑色圖案始終在他眼前晃動,他在甲板上站了一會兒,雨後清涼的空氣讓他打了個寒戰,猛地覺得圖案有些熟悉。
其中三個被黑色線條連接起來的不規則的黑斑越想越像島嶼。
是的,坪山島燈塔東面那幾個沒有人的無名小島。
洪東山愣了一會兒,轉身衝進了船倉里。
但在掀開蓋在孩子身上的小毛毯之後他愣住了。
消失了。
那些黑色的圖案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了,他能看到的只有這孩子白得帶著些透明的皮膚,連條疤都沒有。
在這一瞬間,洪東山幾乎想要出去跟大家商量把這孩子放回那條船上去。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海底墓場的孩子讓他感覺到不安。
除了喜旺的船,村里沒有別的船沒回來,而這個孩子也不是他們村子裡的孩子……
洪東山不願意再呆在船倉里,轉身打開門準備出去。
就在他要跨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細微的哼哼聲,稚嫩而虛弱。
他扭過頭,看到那個孩子慢慢睜開了眼睛。
喜旺的船沒有找到,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船上的人也全都沒有找到,但所有人的都知道他們在海底墓地撿到了一個身上有可怕圖案的孩子。
而東山把這個孩子帶回了家。
他把一個在海底墓地出現的奇怪孩子帶回了家。
村子裡的人都覺得洪東山膽子大,也有很多人擔心他家留下了這麼一個邪xing的孩子,以後會出事。
洪老爹沒說什麼,看著洪東山把孩子帶回來,給他洗了澡,換上了自己的衣服。衣服穿在這么小的孩子身上跟戲服似的。
“要留下?”洪老爹看著站在chuáng上任由洪東山擦頭髮換衣服始終一動不動的孩子。
“留下。”洪東山悶著聲音說。
“那留下吧,”洪老爹說了一句,放下了煙筒,轉身去廚房燒水,“我去煮點薑湯。”
“冷嗎?”洪東山把孩子身上的衣服整理好。
孩子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你有名字嗎?”洪東山問。
孩子不出聲,也沒動,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沒有?那叫洪傑吧。”洪東山說,洪傑是他和妻子給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起的名字。
孩子仍舊不說話,洪東山嘆了口氣,轉身想找點吃的給他。
剛一轉身,孩子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
洪東山手顫了一下。
就是這個詞。
在他準備走出船倉時,這聲帶著稚氣的呼喚讓他決定把這孩子帶回家。
那孩子躲在小毛毯下面,帶著渴求和無助的眼神看著他,叫了他一聲,爸爸。
洪東山有了一個兒子。
村里人都覺得他可能是邁不過妻子去世和孩子胎死腹中的那道傷,所以會把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留在了家裡。
洪東山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那些黑色條紋沒有再在洪傑身上出現過,他不願意把那些東西跟屍斑聯繫到一塊,但也許這真的只是這孩子瀕死之前的某些無法解釋的生理現象而已。
除去這一點,洪傑和別的孩子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他從沒提起過在海底墓場被救起之前的事。
“不記得了。”這是洪傑唯一的解釋。
看上去也就四五歲的孩子,這解釋也沒有什麼說不過去的,洪東山沒有深究。
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洪傑不太說話,也不肯出門,只是抱著腿坐在chuáng上。
洪東山沒有qiáng迫他出門,由著他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
慢慢的,洪傑開始說話。
“爺爺做的魚很難吃,”洪傑說,“我想吃豬ròu。”
“好,吃豬ròu。”洪老爹笑呵呵地說。
“豬ròu要去買嗎?”洪傑問。
“是啊,爺爺去買。”
“魚不用買啊?”
“魚是我們自己抓的,不用買。”
“那吃魚吧,不想吃豬ròu了。”洪傑揉揉鼻子。
“這孩子怪懂事的,”洪老爹在洪傑腦袋上輕輕抓了抓,“魚賣掉買豬ròu就可以了。”
洪傑開始出門,一開始只是蹲在自家院子門外。
村里人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有些迴避,雖說沒有太明顯,卻不並像對別的孩子那麼親近友善。
對於這些人的態度,洪傑似乎沒有感覺,每次看到有人經過他家門外時,他都會跟人打招呼。
叔叔,姨,嬸娘,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