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面是高一那年的夏天徐笑天最美好的記憶,寧靜的小鎮,漫山遍野的花,洛軒的笑容和……酸菜面。當然,酸菜面這種充滿了鄉間特色的食物混雜在這種很有qíng調的回憶里有點不倫不類,但洛軒吃酸菜面時滿足的表qíng和鼻尖上辣出的細小汗珠卻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
徐笑天沒能在美好的回憶里沉醉多久,因為電話突然響了,雄壯的國際歌在安靜的小店裡顯得很有氣勢,洛軒顯然是震驚了,憋了半天還是沒能憋住,笑得挺大聲。
“唉喲,”他趴在桌上,眼睛笑成一條fèng,“你真是個好青年啊……”
徐笑天掃了一眼屏幕,接了電話,是他老媽。
“你是不是明天上午9點到啊?”
“什麼?”徐笑天愣了。
“你不是昨天的車嗎,在車上吧?幾點到啊?”老媽又問。
“我什麼時候說是昨天的車了,”徐笑天回過神來了,“我他媽是前天的車啊,我都到了半天了啊……”
“喲!不會吧!”老媽喊了起來,沖旁邊說了一句,“他都到了啊,怎麼辦啊?”
徐笑天一下有點緊張了:“你和我爸該不會是不在家吧?”
“啊,就是不在家,在你姥爺家呢。”
“你們……你確定我是親兒子不是門口垃圾堆里撿的麼,我幾號回家你們都能記錯了,”徐笑天有點悲憤了,姥爺家離他們這坐火車得大半天時間,“我沒鑰匙啊,我靠我怎麼弄?”
“你明明說的是昨天。”老媽並不示弱。
“好吧好吧,是昨天,火車早點了24小時……現在我怎麼辦?”
“你找個地方先住吧,旅店什麼的,小區外面不是有個招待所麼……”老媽想了想給他出主意。
“住個屁,他身上肯定沒錢了,沒買坐票回來就不錯了。”電話里傳來老爸的聲音。
“還是我爸了解我。”
“那……那你自己看著辦吧,大小伙子了,上哪不能湊合一夜,我們一會就上車了,明天一早到。”老媽想了想,做出了總結xing發言。
徐笑天掛了電話有點發懵,這叫什麼事?
“無家可歸了?”jī蛋面已經端上了桌,洛軒一下下挑著面,看著他笑。
“啊。”徐笑天無可奈何地用筷子戳了戳麵條,更沒食yù了。
“睡橋dòng去。”
“橋dòng早讓丐幫的人瓜分完了,我估計得找個自助銀行蹲守一夜。”
“自助銀行更沒了,空調房啊。”洛軒笑眯眯地對他說。
“你他媽……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貧了?”徐笑天看著一臉得意笑容的洛軒,很想伸手在他臉上捏一把。
“去我那吧。”洛軒說,低下頭吃了一口面。
這聽上去很隨意的一句話,讓徐笑天一陣說不上來的激動,儘管在這種qíng況下洛軒提出讓自己上他那去住一晚是再正常不過的,可他還是覺得自己隱約有些不知名的小小感動,筷子上挑著的面都涼了也沒往嘴裡放。
洛軒也沒再說話,只是埋頭吃麵,面挺燙,他鼻尖上又冒出了細細的小汗珠。
“方便麼?”徐笑天想了一句廢話,企圖改變他現在有點尷尬的形象。
“你想要多方便?”洛軒沒抬頭,抓了張紙巾在鼻子上擦了擦。
“擦,”徐笑天樂了,放下筷子,“我不睡沙發啊。”
“放心。”
徐笑天進了門就發現了,自己的確是可以不睡沙發,洛軒的chuáng睡三個人都綽綽有餘。
“你……睡這麼大的chuáng。”他其實差點想開口問你不是一個人住嗎,但還是及時改了口,把箱子放到牆邊,打量著洛軒的屋子。
“熱嗎?我給你拿冰水。”洛軒進了廚房。
這屋子是洛軒租的,帶廚衛的套房,chuáng放在了客廳里,裡屋放滿了各種畫架和顏料。徐笑天站在裡屋門口,撲面而來的顏料氣味和熟悉的場景讓他鼻子有些發酸,不由得靠在了門框上。
洛軒在陽光里拿著畫筆的樣子,他只要一想起來,就會猛地一陣心痛。
“還是很亂吧,”洛軒站到他身邊,遞過來一杯水,“這屋子沒有原來奶奶家那個空房大,估計比以前更亂了。”
洛軒說起從前的事依然是語氣平靜,他越是這樣,徐笑天越覺得自己滿心苦澀,如果洛軒罵他一頓,打他一頓,或者壓根就不再理他,也許他會更好受些。而對著始終平靜淡然的洛軒,徐笑天甚至沒有辦法開口問他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對於自己過去沒能鼓起勇氣承擔的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輕鬆翻過的。
“現在就是畫畫嗎?”徐笑天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水順著喉嚨划過胸口。
“也拍點照片,”洛軒打開電視,坐到他身邊,拿著遙控器隨意地換著台,“還算自在。”
徐笑天不知道接下去該說點什麼,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