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元午說,“怎麼樣才算是把你前面這第一位送走了?”
“這就已經……送走了。”林城步往左邊看了一眼,除了幾根斷了的鋼架,並沒有看到車chuáng。
也許車chuáng搬走了,也許沒有按完全相同的細節來寫,有藝術加工……但現在林城步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故事並不是虛構的。
這一個個鬼故事裡的主角,都是那個已經被關閉了的自殺網站裡真正去死了的人,也許都曾經在那個留言板上寫下過最後的話。
林城步猛地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那麼……笑盡一懷酒的那句話,真的是遺言嗎?
元午已經轉身走出了廠房,似乎對這裡面的場景都沒有感覺,走得很gān脆,也很平靜。
但林城步還是覺得他有些平靜得太過頭了,或者說,他平靜的表現跟他讓人有些追不上的腳步並不匹配。
林城步跑了幾步跟他並排走著:“我們一會兒去吃飯吧。”
“嗯。”元午應了一聲。
“你有沒有想吃的館子?還是我來安排?”林城步一邊問一邊盯著元午的側臉。
“你安排。”元午回答得很簡單。
“好,那我們就……”林城步一邊要盯著元午一邊還要找廢話分散他的注意力還要在腦子裡現找個吃飯的地方來,對於大腦一直單線程運轉的林城來說挺困難的。
但元午似乎也並不在乎他的回答,只是埋頭往車那邊走。
“咱們去吃小火鍋吧……”林城步臨時想了個地方,雖然現在這天兒吃小火鍋有點兒太熱了。
說完了之後他突然發現元午眼角是濕潤的。
在轉出廠房的圍牆之後,一直背著光的元午迎向陽光時,林城步看到了他左臉上的一道淚痕。
“你怎麼了,”林城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盯著他的臉,“你怎麼了?”
元午看著他,表qíng還是很平靜,眼神也沒有林城步害怕的那樣失去焦點,而是定定地看著他。
“告訴我,你怎麼了?”林城步想摟住他,但沒敢動,只能緊緊抓著元午的胳膊。
“你是不是,”元午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是的。”林城步心裡一顫,不知道元午問出這樣的問題是個進展還是又一種新型的抽風方式。
“為什麼?”元午問。
“我叫了你揍我。”林城步說。
“放屁,”元午說,“別張嘴就說瞎話。”
“你要不要試試。”林城步咬了咬嘴唇。
“好啊。”元午點點頭。
林城步心一橫,沒給自己猶豫的機會,直接開口:“元午。”
元午臉上的表qíng有一瞬間的凝固。
林城步瞪著他。
元午沒有動手,表qíng開始有些奇怪,像是疑惑,又像是迷茫,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輕聲說:“元午?”
“嗯。”林城步應著。
“我是元午?”元午看著他,說出元午兩個字的時候非常吃力。
“是的。”林城步回答。
“是麼,”元午輕輕chuī了一下前額的頭髮,笑了笑,“你是這麼覺得的嗎?”
“不然呢,”林城步說,“我認識你很多年了,你一開始就叫元午,後來也叫元午,現在當然還是叫元午。”
元午沒說什麼,只是轉身走到了車邊,拉開了車門:“我身份證上的名字你知道麼?”
林城步沒說話,身份證?
元午關上車門,往車座上一靠:“我叫元申。”
去你媽的什麼鬼!又轉回來了!
林城步走過去趴到車窗上,用儘量平淡的語氣說:“元申是你弟弟。”
元午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轉過了頭:“我弟弟?”
“嗯。”林城步看著他。
“那我是誰?”元午笑了。
“你是元午。”林城步說。
“那元申呢?”元午又問。
“你弟弟啊!”林城步再次回答。
“好吧……我弟弟,”元午湊近他,“那我弟弟呢?他在哪兒?”
林城步沒能說出話來。
是啊,你弟弟在哪兒呢?
“上車,回去吧,”元午輕輕嘆了口氣,“我餓了,你剛說去吃什麼?”
“小火鍋。”林城步繞過車頭拉開車門上了車,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滋味兒,感覺似乎是看到了點兒希望,但卻找不到正確的路線和合適的姿勢靠近。
“你是不是,”元午看著他,“很喜歡吃小火鍋?”
“嗯,”林城步覺得自己大概chuī了風有點兒受涼了,鼻子發癢,“我們可以吃海鮮的,沒辣椒。”
“好的。”元午點頭。
“你如果想吃別的,”林城步扭臉看著他,元午不噎他甚至是很聽話的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疼,就像看到一匹烈馬被斬了蹄兒似的,“我們就吃別的。”
元午看著他沒說話。
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說的,於是就跟元午四目對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