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岩把筆蘸了墨,他就已經鋪好白帛等著了。
子岩也覺得奇怪,心裡覺得他一定又有企圖,不過子岩受容恬指點,養成了講理的習慣,改也改不過來。賀狄雖不是個東西,但身為王子,親自為他這使者鋪帛,也不能不答謝一聲:「多謝了。」
這對賀狄,簡直又是一份沒想過能得到的大禮。
賀狄一愕之下,幾乎笑出花來,「不謝。」趕緊又道:「我幫你磨墨。」
「不用… … 」
「要的、要的,給鳴王的書信嘛,你可要好好的寫,以後就沒什麼機會了,等三十天一到,我們……」察覺子岩狐疑的目光,賀狄立即閉上嘴,專心磨墨。
真混蛋!自己堂堂單林海盜總首領,怎麼遇上這個男人,說話做事都像傻子一樣?再這麼下去,連空流都會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這jī毛蒜皮的蠢樣,甜起來時,味兒竟也有點像蜜糖……
可惡,這可大大不妙!
單林二王子殿下一邊百年難得一見的斯斯文文磨墨,一邊偷啾著身邊提筆寫字的男人,反省著自己jīng明勇悍的形象是否真有可能為了此人毀之一旦。
子岩卻絲毫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賀狄充滿占有xing的注視,就連瞎子也會感覺到。
子岩不是沒感覺,而是正竭力不把心神放在賀狄身上,這位不可用常理推測的王子,已經耗費了他大半心神,幾乎比所有單林海盜加起來還難應付,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抓緊機會,把自己所知道的qíng報全部詳細的寫在給鳴王的信上。
日後真被賀狄帶到單林,路途遙遠,隔著茫茫大海,恐怕連這樣寫信的機會,也很難得了。
兩人各占了桌子一邊,一個提筆認真寫信,一個邊研磨邊胡思亂想,居然很罕見的,沒出現目光相觸,火星四濺的緊張場面。
這是子岩和賀狄認識後,私下相處時極難得的和平一瞬。
長柳公主身懷六甲,行動不便,雖然就在同安院,走動起來卻頗費時間。子岩書信寫到落款時,長柳公主才領著貼身侍女師敏大駕光臨。
三個盟友方私下碰面,當即關起門來詳談。
子岩生怕再出岔子,唯恐不夠詳細的把事說了一遍,長柳聽得不斷倒抽涼氣,最后蒼白著臉問:「那… … 那狐狸jīng竟是王叔派來的jian細?怪不得……
可是,王子殿下和專使大人既然早已知道,怎麼今日才說?慶離他豈不是又… … 又遭了毒手?」
子岩心中有愧,沒有作聲。
賀狄臉皮卻比城牆還厚,而且絕不是一個會內疚的人,不懷好意地睨視長柳公主一眼,「王子妃這是在責怪我們嗎?自己家裡出了jian細,不能明察,還要靠外人
點醒,分明就是王子妃自己的過錯。早知道我們好言相告,卻只能惹來責備,本王子就不說了。」
他殺人無數,眼神里一旦帶上凶意,委實嚇人。
長柳正值孕期,氣血甚怯,被他用眼睛冷冷一掃,渾身jī皮疙瘩都起來了,捂著心窩一陣難受,好一陣才喘息過來,卻又不敢真把賀狄開罪了,軟聲道:「殿下誤會了,長柳怎敢責怪王子殿下,只有感激之qíng。剛才只是一時驚訝罷了。」
這公主最近比烏鴉還倒霉,什麼壞事都撞上了。
失寵還只是小事,娘家又遭了大難,父王生死不明,正沒著落,又半空炸開個響雷,裳衣居然是慶彰的jian細,還一直在給慶離下迷藥。
內憂外患,把這個即將當母親的長柳煎熬得不成樣子,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儘是滿目的仿徨無依。
子岩極有男子漢氣魄,見不得弱小無助之態,見長柳公主哀求地看著他,心裡頓時不忍,開口安慰道:「請公主不要擔憂,慶彰的詭計既然已經被我們識破,破解就不難。」
長柳公主雖然不笨,但女人家行動絕沒有子岩這種有經驗的將領果斷,連忙請教:「專使有什麼破解的法子?」
子岩早想過了,這時候把心裡籌劃的一一說出來,侃侃道:「公主不妨分兩方去辦。第一,先派人和鳴王通消息,將此事告知鳴王,並請鳴王儘快離開慶彰王府那個險惡的地方。」
「這個不成問題。那第二… … 是要我立即通知慶離,要他對付裳衣那女人嗎?」
「絕對不可。」雖然一直遭到賀狄軟禁,子岩遇到險急大事,將帥之風絲毫不減,從容分析道:「慶離已經被迷藥蠱惑,即使公主把事qíng告訴他,恐怕他受藥xing所制,不相信公主的實話,最糟糕的qíng況,是裳衣反咬公主一口。」
師敏參與到這件要緊大事中,神色也無比緊張,聞言在旁道:「專使大人說的極是,慶離殿下確實已經昏積,除了那女人的話,什麼也聽不進。」她曾奉長柳之命深夜求見慶離,見盡慶離醜態,比長柳更明白慶離的無藥可救。
子岩道:「所以,可以說目前同安院中,唯一能夠做主的就是公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