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是製造兵器的作坊,東凡本有兵器作坊十二處,都歸軍部掌管。我把十二處歸為五處,所有的熟練匠人集中起來,料也集中起來,作坊數量變少,規模變大,方便控制。
「好。」容恬道,「這樣一來,出產的兵器也會優良許多。」
「其二,是均恩令的頒布。我已經命人將均恩令在東凡各地抄寫張貼,還派識字的人專門誦讀,公開做一次均恩令的大散布。」
容恬淡然加道,「不但要再次頒布,而且儘快設立一些官吏,專責各地百有才gān的人的起用。軍隊之中,凡是平民出身而有戰功者,都要給予表彰。」
烈中流打量容恬一眼,微微揚起唇。
他本來態度嚴肅,今天穿戴也算整齊,很有丞相的樣子。此刻朝著容恬這一笑,卻顯出過去的三分沒正經來。
容恬見他笑得有,知道他瞧出自己心裡想的,倒也不在乎,邊翻看烈中流遞到他手中的一迭文書,邊坦然道,「本王確實恨不得立即把事qíng都推給丞相去做。這 豈能怪本王呢?既然點頭答應當這個丞相,丞相就知道自己是要受累的了。何況把鳳鳴弄出去周列國的,還是丞相你。」
他提起筆,把文書上面的「三天一盧」的三字刪了,添上個「兩」字,jiāo給烈中流看,「要兵打仗,首先就要讓他們吃飽,還要有些餘糧以備不時之需。三天一盧太少了,兩天一盧吧。這個jiāo給那個東凡小王,要他蓋印發下去。」(註:盧為糧食之計量單位)
接著將各份文書一呵成看下去,卻沒有再有其它異議,心內倒也佩服烈中流,此人辦事,真是非常周,竟再也找不到要修改的地方。
容恬暗贊一番,將看過的文書後面都簽了名字,遞迴給烈中流。烈中流伸手來接,容恬卻並不放手,直視入烈中流眼睛深處,沈聲道,「這些天來,丞相辛苦了。」
烈中流被他灼灼眼神一看,似乎全身無所遁形,以他的厚臉皮功力,居然也有難以藏匿之感,不由逸出一絲苦笑,順勢把藏在心裡的事qíng提起,緩緩道,「些許文書的事算什麼辛苦?要向大王稟報壞消息,那才真的是個辛苦差事。」
容恬頓時大訝,「什麼壞消息,竟讓丞相也這麼為難?」
烈中流嘆道,「我剛剛得到了離國的消息。」
「若言?」
「自昔年龍天屠殺繁佳王族,繁佳內部已經凋零,人心離亂再無鬥志,若言依仗大軍威勢,幾乎沒有遭遇到較大的抵抗,繁佳已在不久前落入離王的掌握。」
容恬鬆開手,讓烈中流把文書拿走,神色冷峻,「繁佳的陷落早王意料之中。」
「但離軍大勝後,在開拔往繁佳都城的路上,若言卻下令由離國大將卓然趕赴繁佳鎮守。離王本人的車隊立即折返離國。」
「折返離國?」容恬深思道,「這樣做也qíng有可原,比起繁佳,離國畢竟是若言的根基。他受傷昏迷多時,醒來之後立即奔赴永殷,隨即又去繁佳,離國的官吏百姓久不見自己的大王,人心也會動亂,如果離國生出亂子,若言就有大禍了,他已經回到國都里同了嗎?」
「如果他回到里同,又何需我擔心?若言命令妙光公主直奔都城裡同,坐鎮王宮負責離國日常事務,如有重大要務,則快馬飛報若言。大王,你可知道若言自己的車騎正趕去什麼地方?」
容恬心生不妙之感,沉默地看向烈中流。
烈中流請他到懸掛於堂前的大地圖前,指著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點道,「這裡。」
「天隱?」容恬俊逸非凡的臉浮現一絲敏感的疑惑。
如果不是他胸懷吞天下之志,常年鑽研各國地勢,還真未必能立即把這個小城的名字說出來。
這個小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若言現在極需安撫離國人心,為什麼不坐鎮王宮,反而選擇趕往這麼一個小城?
容恬伸出一指,摩挲地圖上那太不起眼的小點。此城位於離國邊境,幾乎處於離國、永殷、博間三國的jiāo界點上,很久之前曾經因為戰亂而修葺過,隨後便荒廢了。若言安身於此,不但沒有在里同安逸舒適,而且勢必要耗費一定兵力為他護衛,這個位置對於他處理離國和繁佳的要務只能是有害無益,除非他…
想到一個可能xing,容恬臉色微變,「他在等消息?還是等人?
只能如此。
天隱獨特的位置能夠給若言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任何從永殷或博間過去的消息或人,都能最快到達他面前。
沒什麼消息能夠這般誘惑離王。
那麼,又有什麼人,能讓若言連繁佳和離國的事務都肯輕放少許,不辭勞苦地趕去天隱?
靠近永殷邊界…
「鳳鳴。」容恬語氣轉冷,眼中殺機大盛,「他竟敢又對鳳鳴下手。」
「又」說得又恨又狠,好像若言差點就要扼住他的心臟。但他隨即又深深吸了一口氣,qiáng迫自己鎮定下來,目光尋找到烈中流的臉,語調沉著地剖析道,「綿涯那邊的消息報來,鳳鳴應該已快進入同國。若言的目的地如果只是天隱,說明他與鳳鳴相隔甚遠。他到底打什麼主意?」
「大王現在知道我所說的壞消息是什麼了吧?」烈中流聳肩,長嘆一聲,苦澀地笑了笑,「戰場最可怕的壞消息,就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敵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不管他打什麼主意。」容恬轉身回到椅旁,把沾滿塵土的披風在空中一甩,重新在頸上扣上銀扣,目光毅然,「本王即刻出發,趕往同國。」
等他到了同國,要把那個惹人思念的傢伙狠狠抱緊,在懷中揉碎,就如同思念,輕易把西雷王的心給揉碎了一樣。
抱緊了他,揉碎了他,順勢吞下咽喉,一輩子也不吐出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