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一直在外面偷聽的鳳鳴和容恬總算稍微明白過來。
不用說,這對夫妻恐怕早就為天下大勢的取捨爭論過很多次。
烈中流覺得天下最好早點統一,來個民族大團結,不要你打我我打你。
衛秋娘當然就是死也要保住永殷獨立自主,能堅持多久就多久。難怪她那一箭she得毫不猶豫,因為容恬確實極有可能就是日後讓永殷這個國家永遠消失的人。
大概烈中流口才了得,每次都能辯得過衛秋娘,所以才會經常被惱羞成怒的衛秋娘打出家門。
這時,烈中流卻不管衛秋娘肯不肯聽,把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娘子是為了誰,日日夜夜守護著這個越重城?”
衛秋娘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被他哄騙,咬著下唇直勾勾看向他處。
烈中流又問,“是為了大王?哦,大王已經垂老,說不定明年就會讓位給新太子。那麼說,你是為了永全那個曾經調戲過你的無賴了?”
“你閉嘴!”衛秋娘忍不住喝道:“不管你怎麼說,下迷藥開城門,把容恬引入越重,就是賣國!”
“我就是賣國!那又怎樣?”一聲bào喝驀然響起,震得屋頂簌簌直下灰。
不但首當其衝的衛秋娘,就連貼在窗邊偷聽的鳳鳴耳朵也嗡嗡作響。
乖乖不得了,烈中流發威了。
烈中流威風一來,面目回然一變,顧盼神飛,口若懸河,“永殷小國,百年來在各qiáng國之間殘喘苟延。為了保護這個所謂的永殷王族,每年有多少青年被徵集入伍,遠離家鄉親人,調派到千里之外偏僻的孤城邊境,活在那裡,老在那裡,死在那裡。這些人,原本可以活得更好。有妻子,有兒女,有田,有地,可以孝順年老的父母,chūn來播種,秋來收割,冬來爐前聚友。可是為了這些一無是處的駐兵城鎮,他們活得窩囊,死得更窩囊!”
“他們都是在保護自己的祖國……”
“ 你閉嘴!”烈中流沉下臉,“什麼保護祖國?他們保護的是永殷那群吃人血吃人ròu的王族,不管被誰吞併,永殷的大地永遠是一樣的顏色,阿曼江永遠都是阿曼江,只是這個國家的地方更大了,人更多了。當天下統一,國家qiáng大,邊境安寧,更多的人可以自由地活著,過他們要過的日子。而不是被國家像豬一樣徵集起來,年復一年地站崗,駐守,打戰,送死。”
衛秋娘鮮少被烈中流當面頂撞,更不要說挨罵了,愣了一會,才氣憤地仰頭道:“你這麼惡狠狠的gān什麼?天下統一,天下統一,在天地宮和鹿丹一起關了幾年,你都昏了頭了。天下統一,永殷被人吞併,我們都成了亡國之人,從此低三下四,淪為僕役奴隸,你就安心了嗎?哼,什麼可以自由的活著,過他們要過的日子。”
烈中流聽她開口和自己爭論,不怒反笑,嘴巴一咧,頓時沒了剛才慷慨怒罵的氣勢,笑嘻嘻搓著雙掌道:“如果你那一箭正中目標,容恬被殺。不超二十年,天下各國定會被離國若言逐一吞併,那時候qíng況就會像你所預料的一樣。若言這個bào君向來主張勝者為上論。他要是君臨天下,必定會把所有離國人定為最上等,然後將其它喪國的人民定為下等人隨意蹂躪。”
“呸,難道容恬就是個好東西?”
“對,容恬也不是個好東西。光看他為了對付鹿丹,竟使東凡都城瘟疫橫行,就知道此人絕不是什麼善類。”
容恬為了從東凡王宮救出鳳鳴,將鳳鳴傳授的天花知識拿來gān壞事,癱瘓了東凡全國大部分軍力,最終將東凡收於囊中。
別人或許猜不到瘟疫流行和容恬的關係,但以烈中流的厲害,只要稍微探聽到一些消息,當然可以從中推究出大概。
鳳鳴聽烈中流居然一口咬定容恬“也不是個好東西”,回過頭來,瞅了容恬一眼。
容恬曲起指頭輕輕做了個手勢,示意鳳鳴繼續聽下去。
“既然你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又怎麼開城門放他進來?好,我也不想再和你糾纏。要是你知錯,不妨將功贖罪,找機會把他gān掉。至少也為我們永殷除掉一個心腹大患。”
“容恬不是好東西。”烈中流話鋒一轉,卻又高深莫測地笑道:“他身邊卻有兩個好東西。”還故作瀟灑地伸出兩個指頭。
衛秋娘知道他在逗自己去問,又冷哼一聲,不肯再說話。
烈中流見衛秋娘不上鉤,果然不再賣關子,道:“第一個好東西,就是那個看起來挺笨的鳴王。他為什麼是個好東西,說來話長,我日後再和你細說。”
鳳鳴聽到這裡,又好笑又好奇。
烈中流既說他笨,又說他好,難道是因為他笨得夠好?
這個人認識他也沒兩天,對他下評語時,語氣卻非常篤定呢。
但不知道容恬身邊身邊的第二個好東西是什麼?
難道是烈兒?或是容虎,子岩?
不會是秋月秋星秋藍她們其中之一吧?
“第二個好東西,你本來再過幾天大概也會知道:因為容恬已經命人把它悄悄張貼在各個地方了。那就是均恩令。容恬雖然不是好東西,但確實極有遠見,這麼區區一道王令,其效力足可比擬一個qiáng國的兵力。僅從這一點來說,若言比不上容恬。”
鳳鳴愕然。
沒想到烈中流這個傢伙,居然對均恩令如此重視。
容恬在窗外偷聽,一直面帶微笑,直到此刻,臉色忽然大變,驀然站起來,拉了鳳鳴,推門就走了進去,看了坐在chuáng上的衛秋娘一眼,目光移到站立一邊的烈中流身上,竟然一揖至地,後直起身來,正容道:“慚愧,往日容恬小看先生了,願以西雷丞相之位,邀先生助我一臂之力。”雙目神光炯現,直對烈中流。
鳳鳴和容恬兩人在外貼窗偷聽,命其它人都退到一丈開外靜候。烈兒等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煩,見容恬忽然站起來推門進去,還以為出了什麼緊急大事,一個個跟著沖了進來,恰好聽見容恬這句對西雷的未來無比重要的決策,都齊齊愣在當地,不知道烈中流gān了什麼好事,竟讓大王這麼激動。
烈中流正一心勸服被他“出賣”了的娘子,沒料到有人偷聽,當即也愕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