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別又敬了他爸一杯酒,說:“你保佑我,我試試看。”
一陣東風掃過來,季別澆在大理石面上的酒水給風吹得往邊上淌,從石面邊緣淌下去,滴到泥地上,打出深色的水跡,像下雨一樣。
給死去的父親掃墓,如同季別十九歲姍姍來遲的成人儀式,季別行了禮,束了冠,脫胎換骨,做不再逃避生活的成年人。
季別在A市留了下來,他短租了一個房子,在鬧市區一個小區里,二樓,四十多平的小公寓,裝修半新不舊,房東剛剛搬走,他是第一個租客。
他搬進去第一天,去超市買枕頭被子。超市正好在打折,人山人海,季別推著購物車走路,拿了一個枕頭下來放進購物車,心裡突然又酸又亂,好像背叛了誰一樣,腳都抬不起來了。
季別在枕頭那個貨架邊站了至少十分鐘,又抬手拿了一個,心默念一個枕一個抱,兩個枕頭剛好,然後又塞在之前放進去的枕頭邊上,心裡的澀意才少了些,可以往前走了。
季別不是沒一個人逛過超市,也不是沒只買過他一個人的東西,但是這一次很不一樣,反倒叫他生出了那些無法聲張,又晦澀的心慌。
到A市的第十五天,季別接到了段先生助理的電話。
助理對季別說,段先生希望季別能有些責任心,回波士頓,把事情和段逐說清楚再走。
“請問鏈子幫我還給段逐了嗎?”季別問助理。
助理在那頭頓了頓,突然靜音了半分鐘,才重新開收音,對季別說:“暫時沒有。”
季別想了想,又問助理:“段逐怎麼了?”
季別問完,那頭又靜了幾秒,段先生的聲音出現了:“你先回來吧。”
“段逐怎麼了?”季別沒有回答,直接問。
段先生簡短地說:“病了,發燒。”
季別愣了愣,立即追問:“什麼時候開始的?幾天了?怎麼燒起來的?是不是那天跪久了還是受涼了?是不是傷口發炎啊?”
段逐身體好得很,好幾年都沒生過病的,平時季別感冒,段逐也從不會被傳染。有一回季別的感冒很久,反反覆覆怎麼都不好,好不容易有點起色,段逐不知在哪兒聽說感冒傳染別人當事人就會好,壓著季別親他,結果擦槍走火,第二天季別病得更厲害了,段逐也一點事都沒有。
“我現在訂機票,”季別把手機開了免提,把電腦打開了,說,“住院了嗎?在哪家?我下飛機直接過來。”
段先生沒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對季別說:“算了。”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季別呆了一下,回撥過去,對方不接電話。季別慌亂地看著機票,心說怎麼這麼差勁啊,連段逐這麼容易照顧的人都照顧不好。
第19章
季別的機票訂了又改簽。
他只訂到了第二天下午的票,但到了凌晨,段先生的助理又來電話說段逐燒退了,讓季別不用來了。
季別還沒來得及細問,對方又跟念稿子一樣說,季別的鏈子已經還給了段逐,又暗示季別,既然走了,就乾乾脆脆,不要拖泥帶水、藕斷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