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致安靜地聽李榮海說周裴景,聽得入迷。
周裴景五歲就跟著李榮海學畫了,站的還沒有他畫筆拿的穩,字也不會寫,落下筆去,卻是一看就與常人不同。
談話間,李榮海的助理取來了周裴景的畫,裝在防碰撞的盒子裡。謝致打開來看,畫不大,筆觸生動,畫布的左下角有周裴景的英文簽名和繪畫日期。
謝致隔著玻璃,撫摸周裴景的簽名,回想那天周裴景給他蓋上被子,一邊哼歌一邊畫畫的模樣,還有以為他睡著,溜到沙發邊偷偷想掀起一些被角的樣子,一時之間,竟連呼吸都感到苦澀難當。
“謝先生,裴景……”李榮海猶豫了片刻,道,“我還有希望見到他嗎?”
“他會回來的。”謝致的目光依然停滯在手中的畫上,語氣是不可錯認的堅定。李榮海覺得他並不只是在回答疑問,也是在說服自己。
他看著眼前低著頭的青年,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周裴景完成了畫,拿回房間書桌上晾著。客廳里,謝致還沉沉地睡著,窗外已經徹底黑下來,周裴景一看表都六點半鐘了,食堂即將關門,趕緊留了一盞廊燈,抓了鑰匙和錢包去買飯。
他在剩了沒幾樣菜的櫃前挑了半天,給謝致打包了一份白粥,又路過醫務室,配了消炎藥,買了一根溫度計。
回去給謝致一量,燒退的差不多了,就是昏昏沉沉一直想睡覺,周裴景叫他起來喝粥,他動也不動。
“你先喝一點粥,然後去chuáng上睡吧。”周裴景勸他。
謝致抬起眼,瞪了周裴景一下:“我剛才出了一身汗,你讓我去chuáng上睡?”
周裴景莫名其妙,這有什麼關係嗎,不過謝致愛在哪兒睡他也管不著,他給謝致掖了掖被角,自己去浴室了。
剛洗完澡還在擦頭髮,只聽外面又是“咚”的一聲。
周裴景又好氣又好笑地跑出去看,謝致果然又掉下來了。這次比剛才好一點,謝致有了點力氣,已經可以扶著茶几坐起來了,就坐在地上被靠著沙發腿發呆。見周裴景衣冠不整、匆匆忙忙地踢著拖鞋出來,點出一根食指指責他:“周裴景,缺乏教養。”
周裴景看著謝致有氣無力的樣子,心想,謝致生個病,跟變智障也沒什麼兩樣,真希望他一直別好起來。
“我的粥呢?”謝致問,又對周裴景招招手,叫他過來扶自己。
周裴景想歸想,還是老老實實地過去攙起了謝致,扶他去吧檯喝粥。謝致摔了一下,困意消了,jīng神也恢復許多,已經有了走路的力氣,卻偏偏要壓在周裴景身上,讓小孩兒艱難的半背著他走。
客廳到餐檯十來步路,走了得有大半分鐘。
周裴景看謝致臉色比下午時好多了,就想回家了,開口試探地問他,“你的手機怎麼掉了啊?你記得裡邊存的號碼嗎,我幫你叫家人過來照顧你吧?”
謝致粥喝了一半,原本舒展地眉頭又皺了一下:“要走就走。”
“也不是……”周裴景小聲解釋,“那你就不跟家人說了啊,有人找你怎麼辦呢?”
“關你什麼事?”謝致放下碗,轉頭看他,周裴景被他冷厲的神色嚇了一跳,“你今天很閒?”
周裴景百口莫辯,拉著他不放要他照顧的人是謝致,現在過河拆橋嫌他多事的也是謝致,總之他做什麼都是錯。
好在周裴景早習慣了謝致這被狗啃過的脾氣,選擇終止不愉快的話題,起身去浴室擦地了。周裴景原本是一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小少爺,自從跟謝致住在一起,什麼家務都學會了,像個窮人家的早熟兒童般,以十一歲一米六多的年幼身軀,承擔起六十平米房子裡幾乎所有的活,也是挺不容易的。
過了一會兒,周裴景gān完活回房間chuī頭髮,謝致聽著chuī風機的聲音,大約是回過了神,也覺得自己這麼欺負一個照顧了他許久的小孩兒不大地道,就走進了周裴景房裡,想隨便跟他說幾句話,把剛才的事qíng糊弄過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讓周裴景做呢。
周裴景做什麼事都專心,chuī風機聲音又很響,就根本沒注意到謝致走進他房裡來,一抬頭看見鏡子裡謝致站在他身後,沒什麼表qíng地看著他,嚇得大叫一聲,反shexing地把手裡的chuī風機砸向謝致。
“你怎麼回事,”謝致耳膜都被那聲喊給震痛了,他一把接住chuī風機,“怎麼這麼不經嚇啊?”
“你才怎麼回事呢!”周裴景心qíng還沒平復,靠著牆喘氣,他還以為鬧鬼了呢。
謝致頓了頓,決定簡短道個歉:“剛才……抱歉。”
“啊?哦,沒事兒,那我一會兒回家了啊?”周裴景反應過來,擺擺手。
“不行。”謝致板起了臉,“這周末我待在學校,你也要待著。”
周裴景如遭重擊:“可是我禮拜六下午真的約了老師!”
謝致微微一笑:“所以剛才說晚上約老師是騙我的?膽子不小嘛。”
“不不不!”周裴景的反抗被bào力鎮壓了,謝致拎著他去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