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戶口投下斑駁的光斑,卻讓人感覺毫無溫度,林秋石抿著杯子裡的酒,整個屋子裡氣氛安靜的可怕。
然而他們等待的審判,終於是來臨了。
上午九點十八分,樓上傳來了一聲嚎哭。
和眾人一樣,林秋石臉色大變,他們匆匆的上了樓,看見了本該坐在臥室床上的雙子。
只是此時是一個抱著另一個,那個被抱著的嘴裡不住吐出鮮紅的血——林秋石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多的鮮血,一口又一口,染紅了床單,地毯,和眼前的一切。
“不!!不!!!”嘶吼聲如同瀕死的悲鳴,被留下的那個發出悽厲的嚎啕,“不要留下我,千里,千里——”
被抱著的程千里,卻好像沒有說太多力氣了,他大大的睜著眼睛,眼神卻開始渙散,手指慢慢的划過程一榭的臉頰,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低低的叫了聲哥哥。
“啊啊啊啊!!!”程一榭發了瘋似得慘叫,悲痛欲絕的模樣仿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靈魂的某個部分正在緩緩死去。
“120,快打120!!”盧艷雪已經淚流滿面,她抖著手打了120,接著撲到了程千里的面前,握著程千里的手,道:“千里,千里,堅持下去,千里——”
程千里沒說話,他眼神里的神采開始淡去,身上的氣息漸漸微弱,像是一幅褪去了顏色變得黑白的畫,冰冷的氣息席捲了他的身體,他努力的張了張嘴,叫出了一聲,“哥”,然後用盡了全部力氣,擠出了幾個字:“不……難過。”
看著這一幕,林秋石捂住了臉,他慢慢轉過身,靠在了牆壁上,整個人都萎頓了下來。
耳邊是盧艷雪和程一榭的哭聲,如同奏響的哀樂。
急救車能有什麼用呢,他們都知道失敗的代價是什麼。
程一榭最終拒絕了醫護人員,他們來的時候,程千里的呼吸已經停止,而他不願意讓他心愛的弟弟,從他的懷中離開片刻。
阮南燭一直沒有說話,直到確認了程千里的死亡,他才轉身進了廁所,拿了一張乾淨的毛巾過來,半蹲在程一榭面前,將程千里臉上的血漬一點點的擦乾淨了。
程一榭靜靜的看著阮南燭的動作,他眸子裡的星星全部墜落,只剩下一片無盡的黑暗,他終是開了口,道:“阮哥。”
阮南燭抬眸看著他。
程一榭說:“我要退出黑曜石。”
阮南燭沒有回答,兩人目光相觸,他看懂了程一榭的眼神,他說:“給你一個假期。”
程一榭沉默。
阮南燭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言語在此時如此的無力,他伸出手指,輕輕觸摸了程千里的臉頰,那上面已經是一片冰冷,再也不見之前的溫暖。
“是我錯了。”程一榭說,“你是對的。”
阮南燭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像是要壓抑住喉嚨里湧出的某些情緒。
“這扇門太難了,最後還剩下我們兩個人。”程一榭低頭看著自己弟弟的面頰,平靜的說,“他笨了一輩子,就聰明了這麼一次。”他面容之上並無痛苦之色,但淚水卻不斷的從眼眶裡湧出,好似自己已經無法控制。
“就聰明了這麼一次。”程一榭把額頭抵在了程千里的額頭上,他說,“都是我的錯。”
程千里在他的眼裡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而現在,他終於再也不用長大了。
程千里,永遠也過不了他的十八歲生日,他的時光停留在了這一刻,無法往前推進一分一秒。
沒有任何人說出一句安慰的話語,沒有人告訴程一榭要堅持,要忍耐,一切都會過去。他們心裡都清楚,這件事永遠都過不去。所有的話語都是敷衍和欺騙,他們徹底的失去了那個笑的像個傻子似得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