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菱說:“我……”
先生說:“再確認一下這件事。”
沈又菱第一次感到這麼害怕,就連沈煜城走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害怕過,她說:“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我該怎麼辦啊。”
先生沒有回答沈又菱,但是在心中卻小小的說了聲:如果是真的,就由他們去吧。
下了決定後,沈又菱飛速的回國,直奔沈煜城的墓碑。
她到了那裡,對於到底是否要打開墓碑,已經心存猶疑。
倒是她的丈夫幫她下定了決定,他說:“你爸爸不會怪你的。”
沈又菱神色恍惚,終是同意了。
墓碑被打開,骨灰盒露了出來。
先生一眼就看出這骨灰盒和普通的骨灰格不太一樣——特別的大。他心中大概有了定論,但卻沒有告訴沈又菱。
稱早就準備好了,先生把骨灰盒放上去,稱了稱——十斤,兩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沈又菱站在旁邊看著這個數字,露出一個絕望的笑容,她說:“怎麼會這樣——伊淮你怎麼做的出來,你怎麼做的出來啊!”
骨灰盒有三斤重,沈又菱之前便問過火葬場的人員,他們說一般火葬結束後,只會取出三斤左右的骨灰。
十斤,十斤?那麼剩下三斤,又是誰的呢。
沈又菱軟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手死死抓著骨灰盒,口齒不清道:“伊淮,伊淮,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這不是一場葬禮,這是兩場。
只是可惜其中一人,從頭到尾,無名無姓。他只求和愛人融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先生見沈又菱被刺激的不輕,他低低道:“或許只是意外,裡面不一定有伊淮……”
“你信麼?”沈又菱表qíng卻冷的嚇人,她滿臉淚痕,說:“你能猜出伊淮在想什麼,所以,你告訴我,你信這裡面不是伊淮?”
先生語塞。
“我就該知道。”沈又菱說,“除了他死了,他怎麼會不來參加爸爸的葬禮。”
先生心中微微嘆氣,他對伊淮感到佩服——他見過太多因為痛失愛侶傷心yù絕的人,但真的能狠下心離開這個世界的,卻都寥寥無幾。
悲傷只是一時的,幾年後,十幾年後,你聽到這個人的名字還會流淚,可模樣,卻已淡忘了。
沈又菱說:“我要為伊淮再辦一場葬禮。”
先生點頭同意了。
沈又菱擦gān淨了臉上的淚水,死死的抱著懷中的骨灰盒,她說:“爸,你遇到伊淮了麼?他那麼急著去追你,一定能追上吧。”
墓碑重新換了一塊,上面多了一個名字,刻在沈煜城三個字旁邊。
伊淮的葬禮很簡單,參加的人幾乎沒幾個。
還是沈又菱抱著那個十斤重的骨灰盒走在前面,她的兩眼放空,靈魂好像已經從ròu體裡脫離出來。
念悼詞,下葬。
墓碑被水泥封上,沈又菱用毛巾擦gān淨了墓碑上的泥漬,輕輕的說:“你們好好的,我以後還來看你們。”
她說:“你從小就羨慕爸爸疼我,這下好了,你現在是爸爸最親近的人。”她說著,腦海里卻浮現出伊淮年輕的面容——他離開這個世界時,才不過二十六歲,生命才進行了一小半,還有大把的未來在等著他。
但沒有了沈煜城,這些未來就沒有意義了。
伊淮選擇了離開,選擇了沈煜城永遠在一起,沒人能把他們分開。
沈又菱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找不到伊淮了。
她舉辦完了葬禮後,又去查了一些當年的事qíng。這次查的方向和之前完全不同,所以很快有了眉目。
拿到資料的那一刻,沈又菱的猜測已經完完全全被證實了。
沈又菱哭的不像樣子,她說:“為什麼會這樣——”她的生活本來平靜無比,卻掀起了這樣的波làng。
她的先生摟著她輕聲安慰:“不要哭了,這對他們來說,或許是好事啊。”
沈又菱說:“怎麼會是好事。”若說沈煜城的死亡是天災,那伊淮的離去就是人禍,生老病死無法控制,但伊淮,卻選擇的是自殺。就算是沈煜城知道了,恐怕也不見得會高興吧。
沈又菱的先生道:“因為他怕你爸爸等不及他吧。”
沈又菱沒說話。
先生繼續道:“我倒是可以理解。”
沈又菱神色疲憊無比,她說:“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糟糕的夢。”
先生親親她的嘴唇,他說:“寶貝,你還有我呢。”
生活還在繼續,沈又菱的孩子們上了小學,上了初中,上了高中。
那些糟糕的記憶,被流水一般的時間沖刷的模糊不清。
然而每年的冬日,她都要回國一趟,去祭奠她的父親,去祭奠她的青梅竹馬。
墓碑很gān淨,看得出經常有人打掃,沈又菱在上面放了一束jú花。
先生站在沈又菱的旁邊安靜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