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只剩下他与韩悯两人,韩悯放下手里的墨锭,转了转手腕:上钩了。
嗯。
默了默,韩悯又道:原本想着,只拿三个郡县出来做试点,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结果今天看诸位大人们的反应,好像还是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了。
不要紧,古来变法皆是如此。
对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过也不乏汲汲钻营之辈,拿着一两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就说自己支持变法。陛下用人,还是小心些好。
我知道。傅询停了停,近来你总说公事。
韩悯微怔,随后明白过来
陛下要听私事。
他想了想,最后道:对了,谢岩不是过两天就要去上任吗?正好辨章搬了新房子,我家后面的花园也修好了,我们准备一起吃顿饭。就是送礼有点麻烦,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的。
傅询笑了笑,很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我还没有想好要给辨章送什么,不过昨天晚上,我忽然想到要给谢岩送什么了。他还卖了个关子,陛下觉得呢?
我不知道。
一锅染发膏。昨晚我帮爷爷染头发,忽然想到谢岩的少年白也需要这个,送礼要送最有用的。
你给你爷爷他们染头发?
是啊。韩悯甩了甩手,四个老人家并排坐开,我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地染过去,手都酸了。再多练几次,我都能出去开铺子了。
韩悯傻了吧唧地笑了笑,不经意间看见傅询浓黑的鬓角,下意识便道:等你老了,我也给你染。
傅询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韩悯没有再说话,回看过去,抿了抿唇角。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殿中很静。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老傅的内心:等你老了,我也给你染=我和你一起变老=告白=可以亲老婆了=口口口口口
此时的德宗皇帝:后悔走得太早,没能享受到悯悯染头发
第79章 头疼手痒
驿馆里, 一个小厮匆匆跨过几道门槛,在门前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里边人应了一声, 他才推门进去。
广宁王与荣宁公主坐在桌前,一起看向他。
广宁王的目光急切又恐惧,荣宁公主却沉稳冷静。两人身后一扇屏风, 恍惚有个人影。
那人不敢再看, 低下头, 只听公主问道:信王府那边怎么说?
王府接了帖子, 说自从月初朝会之后, 王爷就很少见客了。
赵存急急地问了一句:就没有别的话了?
没有。
赵存有些着急, 还要再问, 就被赵殷按住。
赵殷抬手让那人下去, 朝他摇了摇头:兄长稍安勿躁。
听见门扇关上的声音, 屏风后边的人也走了出来。
正是季恒。
他在赵存身边坐下, 拍了一下桌子:不知道舅舅到底在想什么, 都这样了,难道还要守着这个皇帝吗?
赵殷道:季公子能否将知道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再说一遍?
那是自然。那日舅舅接我从大理寺出来, 我心里只道皇帝昏庸, 我一向心直口快, 就把这话跟我舅舅说了, 我舅舅当时也没说什么。那天夜里回去, 才知道这话被皇帝听去了,我舅舅也被猜忌,足足跪了好几个时辰,皇帝才肯放过他。后来兵符被收回去,这下连朝会都不用去了。
他倒是机灵, 全然不提自己被打的事情,十分顾全自己的面子。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是为我舅舅气愤,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绝没有半点私心。我也实在是看不惯那皇帝,我舅舅无子,也不肯让他立我做世子,还特意找人来教我写季和李,我和我舅舅被他挑拨得也太生分了。
赵殷笑着道:季公子可是大功臣,日后建立新朝,自然少不得季公子的一席爵位。一个世子之位,哪里配得上季公子呢?
季恒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只是拱手道:承蒙公主看重,我这就回去了,这几日我舅舅看我看得紧,生怕我跑出去似的。
他走之后,赵存转头看向妹妹:荣宁,这?
赵殷道:兄长且放宽心,只照着那帖子上说定的日期前往信王府就好。
可是信王并没有答复。
信王历过三朝皇帝,是齐国德宗皇帝的义子,又是先帝的义弟,还是当今齐君的叔叔,他自然拉不下这个脸面来应承。没有答复,便是默许了。
听她这样说,赵存才稍微松了口气。
赵殷站起来,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低声道:兄长一向是知道我的,我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从前父皇对我们生而不养,如今还要来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
我们兄妹从前在冷宫里,相互扶持,才有了今天。执意要将我嫁给齐君,我心中不怨兄长,只怨父皇挑拨,怨他们鼓动兄长。
兄长,就算父皇许诺了你千户百户,那又如何?就算在宋国做了王爷,兄长仍旧要受他的辖制。如今出使齐国,就是我们兄妹最好的机会。
赵存回头看她:我知道。
赵殷眸中带笑,坚定地握住他的手:兄长,你我永远是最亲的兄妹,只有兄长好了,我才能过得好。
我自然知道。
只要一举夺下齐国皇位,那兄长就是与父皇平起平坐的天子。史册上,还没有这样的事情呢。
这样的话,这半个月来,赵殷说了许多,句句都笃定非常。
赵存自然是信她的话,但也更想证明自己并不比这个妹妹差。
再说了两句,赵存便出了门,去松竹馆,寻云公子听琴。
*
韩宅的邻居早先要卖宅子,就被傅询买了下来,要改作韩家的花园。
对面的宅院又空置许久,近来才被温言买下来。
新居落成,谢岩又马上要去邻江三郡赴任,所以他们一起挑了个好日子,请了几个相熟的官员,在温府吃顿便饭。
因为家住对门,这天韩悯一早就去了温府。
不多时,楚钰等人也都到了,几个人趁着机会,把温府走了一圈。
温言面冷,宅院也不怎么灵动,很标准的小宅子,四四方方的。
后边的小花园里,石径笔直,一眼望得到头,两排竹树排列开去,十足是温言的风格。
韩悯笑道:这也太直了,不愧是你,温辨章。
宅子不大,很快就逛完了,未到饭点,几位相熟的大人也都没到,一行人就在亭子里小坐,吃些点心。
韩悯问:辨章都请了哪几位大人呀?不会都是御史台的那几位吧?有他们几位,再加上辨章,我们就都不用说话了。
楚钰佯叹道:看看,人还没来他就嘚吧嘚吧一大堆了,人要是来了,谁还比得过你呢?
韩悯扭过头不理他,只是看向温言。
起居郎于大人,礼部陈大人、胡大人,还有学宫的宁学官。
温言的朋友不多,这几位也只算是君子之交。
宁学官比较不同,从前温言在学宫念书,虽然是由柳老学官亲自教导,但是也得过宁学官的教诲。
他想了想:宁学官说,近来得了一个不错的学生,带过来让我们见一见。那学生写了一篇文章还不错,顺便也带过来看看。
他说这话,柳停好像有些为难。
辨章,近来宁学官确实是有一个得意门生,在学宫里也时常提起。
韩悯撑着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