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落衙回家,賈政和賈環父子前後腳到。
賈環還沒回到梨香院,就被賈政的常隨李貴叫住了:「三爺,老爺請您去書房。」
到了書房之後,賈政先嘆了口氣:「恐怕被你說中了。你想必也知道了,眼下黃河又決堤,河南那邊受了大災,但國庫,怕是拿不出銀子去賑災了。」
「兒子也猜到了。眼下內閣和戶部,能維持西北的局面已經不容易了。河南那邊,就是照著傳言,一百萬人,想過去這個災,就算頓頓喝粥,也需要起碼二三百萬銀子。而且馬上入冬了,房屋冬衣米柴,樣樣都缺不得。」
賈政抬頭看了一眼賈環,滿面愁容:「今兒有人上摺子了,道是朝中有奸佞,讓皇上嚴查。為父的意思,是再去勸勸你大伯。」
賈環無奈地說道:「父親,遲了。眼下我賈府什麼都做不了了,只能等。」
賈政也不傻,聽到賈環如此說,只能低聲嘆氣。
王家那邊,王子騰也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穩妥。河南發大水,需要銀子,西北那邊也需要銀子。兩邊都要銀子,西北那邊的戰事,估計會被再次提到日程。
說文官不懂打仗,那是假的。起碼方略的部分,他們比誰都清楚。只是私心頗重,有時候黨爭,是會誤國的。
今年是黃河大水,明年說不定哪邊又受旱災。這樣下去,西北那邊的事情就要趕快解決,要不這個無底洞,遲早要把朝廷拉垮。
他和自己的師爺們商議了許久,都覺得西北那邊不能再拖,當速戰速決。
可馮世昌給朝廷的奏報上,卻言道眼下不適宜決戰——他的戰馬和軍械都沒有齊備,糧道也拉得過長,無法支撐十天以上的轉移。
但王子騰有預感,內閣會在近期,嚴令馮世昌擇機決戰。
他有心讓馮世昌託病避開,但一來時機已經不在,二來,他也捨不得這個難得爭來的征西大將軍。
雖然勝算不大,但戰場上的事情,誰又能說得准呢,萬一馮世昌竟全功呢?
果然,還不出旬日,內閣就達成統一的意見,發咨文於西北,令馮世昌進兵。
然而去河南的銀子還是要想辦法。
楚王李啟做了個好榜樣,在中秋夜宴上拿了三萬兩銀子出來。不過兩日的功夫,齊王李修便更勝一籌,拿了五萬兩。
平治皇帝從內庫里又撥了兩萬,湊了十萬,先發往河南,解燃眉之急。同時下了另一道旨意:河南免去兩年的錢糧,令湖廣總督嚴中方兼管河南,同時統籌賑災一體事宜。
意思很明確,湖廣不但要調撥錢糧給河南,同時也不能耽誤了給朝廷的賦稅。
「錢吶!」平治皇帝坐在書房,靠著椅背,抬頭看著天花板,滿臉的無奈。
王宣和程科元都不敢說話,只能安靜侍立在一旁。
「王宣,去找肖永業。上次他們都查院說的那個什麼奸佞,讓他找找證據。」
王宣知道,皇帝又想抄家了。自古以來,哪有比抄家來得更快的來錢路子?上次長山伯,就讓朝廷得了近百萬銀子,這次不知道肖大中丞能挑到哪個倒霉蛋。
低聲應了一聲,王宣就退出去了。
賈環則在寫摺子,他要藉機開海禁。
「臣嘗聞,開源節流。眼下西北匪患,河南水患,僅憑田畝稅銀,恐不足支應。臣在翰院,常見前朝歷史故,思得開源一法。昔日宋時,無海禁之時,偏安東南一角,尚可以支撐百五十年。其內憂外患,更勝於本朝。徽宗一朝,對外貿易歲入可達千萬……」
寫完之後,賈環先去找了房源會,這是個開明的人,會支持他開海禁的事宜——這事有利於天主教的傳播。
「房大人,下官寫了一分摺子,奏請皇上開海禁。您看看能不能幫下官潤色一下?」
房源會聽到賈環要奏陳開海禁,也是吃了一驚。
「賈大人真是有心。」說罷,就接過賈環的摺子先瀏覽了一番。
半晌,放下摺子之後,房源會問道:「開海禁,當真能年入一千萬?」
賈環回道:「這是宋時故事,既然有記載,下官認為當然是真的了。只是時過境遷,想必房大人也當知道,現在異國番邦,已經不是當年的樣子了。」
房源會卻毫不猶豫地在摺子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賈環訝然道:「方大人,您這是……」
「本官對於賈修撰,還是相信的。」
賈環拱手道:「下官多謝房大人。」
房源會亦是拱手道:「本官也多謝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