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九兮的确生得很美,长眉凤眸,殷唇挺鼻,完全继承了其母贤嫔的佚丽美貌,除此之外,他眉目间另有一分阴柔,更衬得他容颜俊美动人,雌雄莫辩。
但,这是夙九兮的大忌。
夙九兮平生最恨别人议论他的容貌,他初来军营时,私下里有不少人背着他讨论得起劲,说他长得像个娘们,怕是连马都骑不上去,弓都拿不起来,怎么带兵打仗,哈哈哈哈
几个肥头大耳的中年副将窃窃私语,越说越火热,甚至扒起了夙九兮的私事。
一个说九皇子谋逆不成,反被人告发,以至于被贬到这种苦寒之地,真正是笑话。
一个又说,老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告发他的人其实是九皇子的情人。
众人惊喘了口气,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那人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
夜深雾重,几个虎背熊腰穿着厚重盔甲的中年副将围坐在火盆旁窃语着什么,中间不时发出几声淫笑。
一回头,夙九兮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几个人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忙跪地求饶。
夙九兮始终面无表情,整个人冰冷得好似寒玉雕成。
第二天,军营外的旗杆上竖了好几颗脑袋,一竖便竖了三天。
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敢私下议论夙九兮,无论是他过分佚美的容貌还是他便贬戍至此的缘故。
如今,这个书生竟不知死活,当着夙九兮的面口出狂言。
众将垂头作鹌鹑状,在心里默念。
兄弟,敬你是条汉子,一路走好。
夙九兮一张阴美的容颜气白了几分,凤眸紧眯起来,殷红的唇缓慢而又毫无温度地吐字。
杀、无、赦。
那风流潇洒的月白袍书生闻后不慌不忙,唇边反而挂了抹戏谑的笑意,轻摇纸扇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拖下去,五马分尸!
夙九兮气极。
觅寻挑眉,唇边笑意不减,始终慵懒地摇着纸扇。
左右士兵正准备上前拿人时,一声且慢响在空气里,紧接着一个黑衣黑发,长相清秀的年轻副将起身,越众而出。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觅寻一双浅灰色的眸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黑衣黑发的人。
他正是夙九兮帐下第一副将,林守。
林守,你要替他求情不成。
夙九兮冷眼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好友。
林守垂眸默了片刻,随后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抱拳道:属下不敢。属下不过是觉得此人如此出言不逊就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了他,再者说这个人身份可疑,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处。
夙九兮听完后,紧绷的下颚渐渐缓和下来。
这说明夙九兮认同林守说得话,决定不杀觅寻,不过他夙九兮是何人,就算不杀,又怎会让他好过。
唇角扬起一弧冷笑,阴毒地盯着觅寻那副慵懒打扇、风度翩翩的模样,道:马厩里不是还缺一位马奴,押他下去。
众将听了,心里颤了颤,暗道夙九兮果然心狠手辣,报复心强。
那马厩是什么地方,又脏又臭,终日里恶气熏天,马奴更是连军营里最下等的兵都比不上,马奴是伺候马,伺候畜生的。
寻常人哪里肯做马奴,只有犯了错的士兵才会被贬到马厩当马奴。
众将偷偷看了眼那一身洁白无尘、优雅衿贵的月白袍公子,想到他马上要去做最低贱下等的活,纷纷惋惜不已。
觅寻挑了挑眉,没有过多的反应,在看清夙九兮脸上明显的冷笑后,唇边笑意越深。
这个美人,到是有趣得很。
他被押出营帐时,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去瞧夕阳橘暖色的光。
带着浓浓兴味的俊容隐在阴影后。
第2章 赌骰探话
觅寻跟着一个士兵来到马厩后,那士兵将他往前一推,自己却不上去,恶声恶气道:到了,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干吧。
觅寻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约十平米大小,用石砖围出一圈栅栏,顶上铺了厚厚一层茅草,是寻常马厩的模样。
不过比一般的马厩要小上许多,干净许多。
而且,里面只有一匹膘肥体壮,正在低头吃草的俊马。
士兵见他好奇地盯着那匹马,便解释道:那是夙将军的马,将军念在你是个文人,特意指派较轻的差事给你,只要照顾好这匹汗血宝马就可以抵消你的罪责。
觅寻正想着他夙九兮怎么突然变得好心起来,又听得那士兵带着犹豫的腔调说道:不过这匹马性子烈,马蹄下死了不少人你自己小心点
原来如此。
觅寻浅灰色的眸下闪过一抹笑意,拱手朝那粗手粗脚的士兵施了一礼,笑道:多谢相告。
士兵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礼遇,尤其是向他施礼的还是位长得极好看的公子,一下子便红了脸,口舌结巴起来,不、不客气我叫张奉,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说完,便跑了出去。
觅寻看着马厩里低头吃草的雪花骢,轻轻笑了笑,从一旁马车上堆积着的料草里抽出一捆来,放入马槽里,白马抬起马头傲慢地看了他一眼,不作理会,继续闷头吃草。
觅寻见状,伸手温柔地抚摸白马毛茸茸的马头,岂料手刚刚接触到马毛,那一直低头乖顺吃草的马忽然发起性子来,反口去咬觅寻的手背,被他躲开后,马鼻子里喷出重重的粗气,龇牙瞪着觅寻。
如此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古怪脾气,倒真有几分肖似它的主人。
觅寻勾唇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只羊脂色小玉瓶,打开瓶口的软木塞,在装满了饲料的马车上轻轻滴了几滴,那透明的液体一落入草堆,立刻发出轻微的燃烧声,并以迅速凶猛的速度像旁边蔓延,没一会儿,一大马车的饲料全都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觅寻满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雪花骢,丢下它走出马厩。
更晚些的时候,炊烟袅袅升起,伙营里的士兵欺负觅寻是个新来的,还是个娆国人,故意克扣他的饭菜,原本两菜一汤一饭的伙食规格却只给了他一碗饭,觅寻轻打纸扇,不甚在意,用这碗饭换了两个刚蒸出笼的白馒头后,潇洒离去。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不早,一群士兵躲在混合了各种男性气味的睡营里玩骰子。
这是军营里常见的娱乐活动,尽管夙九兮明令禁止一切赌博,却也架不住下有对策。
刚开始觅寻提出加入时,士兵们全是一副奚落的态度,嘲讽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其中一个士兵刚刚输了二十文铜钱,正心情郁闷,被他这么一搅和,干脆把气全都撒在他身上。
滚,别在这碍老子的眼,一个穷酸书生还玩什么骰子,去念你的之乎者也吧!
觅寻弯了弯唇,不以为意,从袖口取出一锭银两,轻轻搁在赌桌上。
围着的士兵一看见这锭银两,全都吓了一跳,这可是整整十两纹银,他们三个月的俸禄!
你、你拿来的钱?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士兵哆嗦地伸手将银子放到嘴边,重重咬了一口,是真的!
士兵们全都用惊疑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出手阔绰的穷书生。
觅寻啪地一声缓缓打开描金纸扇,不慌不忙,用优雅悦耳的声音,说道:赌桌上的规矩,钱财不问。
意思是来赌的人拿出的钱是偷来也好,抢来也罢,只要上了赌桌,统统不许过问。
经常厮混赌场的人都知道这条规矩,想不到这个书生看上去文质彬彬,人模狗样,却是个好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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