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忙问对方:怎么了?我有个亲戚住在那里, 前两天刚去世了, 我想要去看看她。
盛柏年站在程郁的身边,歪着头, 程家还在这边有亲戚吗?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大娘叹了一口气,对程郁说:我听说现在小槐林里的人都生了怪病,有人传是有传染病, 也有人传是中了邪,还有人说他们是被献祭给山神的祭品。
盛柏年听着大娘的话不以为然,这都建国多少年了,还有这种封建残余。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很不合理了,程郁对大娘的话倒是没什么不信的,只是其中的原因或许还有待调查。
他记忆里在小槐林的最后一天,是李桂芳离世的那一天,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来,身边雪白的墙壁上落了一只黑色的爬虫,缓慢地移动着,她吃力的抬起手想要将那只爬虫从墙上打落,但是最终只有两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的哥哥还不知道她就要死去,端着碗站在门边,小声问她为什么不出去跟她一起吃饭。
那时候的小槐林一切如常,闭上眼后还能听到大街上村民闲聊家常的声音。
程郁问大娘:什么时候的事?
大娘说:就是前两天啊,你还是别去了,现在根本没有车敢去那里。
没人报警吗?警察和医生没去吗?程郁问,如果都生了怪病的话应该送去医院,不可能任由村民那么一直病下去。
很多事本来没有那么严重,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现在小槐林里的情况究竟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大娘说:怎么没有,不过警察去了也没用,听说现在也得了怪病,被留在村子里了。
程郁同这位大娘道了谢,大娘离开后,程郁靠着身后的站牌,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盛柏年看了他一会儿,问他:还要去吗?
程郁是一定要去的,李桂芳那位放不下的哥哥还在那里,只是小槐林现在既然有这种风险,不管是真是假,程郁都不想盛柏年跟着自己。
程郁轻叹了口气,看来背包里的摄像头是没什么用了,他对盛柏年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去。
盛柏年的眉头微微皱起,他问程郁:你还要去?
程郁点头,嗯了一声,对盛柏年说:我一定要去,你先回去吧,如果有其他事的话,等我回云京再找我。
程郁说完,将肩膀上背包的带子往上提了提,转身继续找车了。
程郁。盛柏年叫他。
嗯?程郁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盛柏年,然后他听到盛柏年问自己:你到底把自己的命当成什么?
程郁停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盛柏年这个问题。
盛柏年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一声声地问他:你考虑过你一旦出了意外,程嘉言要怎么办吗?你考虑过他和程归远的感受吗?
程郁低下头,看着脚下有些开裂的地砖,对盛柏年说: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盛柏年的声调微微上挑了一些,上次在罗家沟的时候,如果我那时没有过去,你是不是打算从那里跳下去?
程郁抿着唇没有说话,他那个时候确实是那么打算的,可惜最后盛柏年站在上面看着他,为了维护盛柏年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也不得不从下面爬上去,陪着他一起走下山去。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盛柏年继续问道:你不会还想跟我说,你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有事的吧?
程郁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对盛柏年说,那种情况下,他确实是不会有什么事。
汽笛声与小贩的叫卖声在耳边混响成一边,快到中午的太阳高高地悬在半空中,天气有些阴沉,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许久后,盛柏年又问了他一句:程郁,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什么呢?
灰色的浮云将太阳强盛的光线几乎全部遮挡,汽车驶过掀起的烟尘在空气中浮游,很久后才会消散,那些杂乱的声音好像在一瞬间充满了味道,程郁侧过头,夹杂着一声浅浅的叹息,他对盛柏年说: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
盛柏年紧跟着说: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那我如果跟盛老师说,五年前我们恋爱过,盛老师也会信吗?
盛柏年直接道:我信。
程郁一下子怔住,半晌后,他又一次开口对盛柏年说:我真的不会有事。
盛柏年道:既然你不会有事,那我也不会有事,我陪着你一起去。
程郁呼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抬起手按在自己的额角上,劝盛柏年说: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盛柏年问他。
程郁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盛柏年说,自己是个已死之人,此后再死多少遍,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可盛柏年还是活生生的人,他就只有这一条命。
他从来没发现盛柏年竟然也有如此胡搅蛮缠的时候,正愁着自己该怎么把盛柏年给劝回去,又听着盛柏年对自己说:你现在就算把我留在这里,我知道你要小槐林,我会自己去的。
程郁终于意识到,从在酒店里决定让盛柏年一起跟过来的就是一个错误,只是这个错误现在已经来不及更改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是真的不太想带着盛柏年与自己一起去。
程郁盛柏年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程郁抬起头,盛柏年站在自己的面前,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程郁会觉得盛老师回来了。
程郁在很多时候面对盛柏年都会很纠结,有时候他并不希望盛柏年回忆起从前,因为他想起他来,也是要面临第二次的分别,可为了程嘉言,他又希望盛老师能够回来。
从他们分别到今日,已经过了五年,或许自己在盛柏年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影子,即使他能够想起来,终究他也能够再次放下。
走吧。程郁对盛柏年说。
盛柏年轻笑了一下,眼中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清风拂过,金色的阳光从云层交叠的缝隙中缓缓泻出,许多细小的颗粒在半空中游荡。
医院里,赵老先生身上的伤还好并不算特别的严重,在急救室里躺了一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他醒来时,看着围在自己床边的医生大夫,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大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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