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季玦便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说话了总比什么都不做惹人怀疑强。
昨日长街口季玦试探地开口。
昨日的卷宗妾拾掇到书柜暗格了。绿绮说。
季玦心里有了底。
我想见暗六一面。
歌女在心底合计了一番五殿下近日的行程,道:再过两日,最多两日。
殿下第一次提,她可以规劝,若是殿下第二次提,那便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了,她再规劝就是讨嫌。
季玦看着旁边花瓶里的梅花,状若随意提起般,问道:他今天过得如何?
绿绮觉得她越来越不解殿下在想什么了。一切如常。
嗯。
唔瞧着胃口不大好的样子。绿绮搜肠刮肚。
季玦想了想客栈的吃食,又想了想江瑗如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做派,只好对绿绮道:比照我的食单,每天给他备着。
绿绮隐晦地、用颇为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五殿下。
客栈的炭贱,有烟气,也不暖和,偷偷给他换了。
绿绮以手撑头,偷偷玩着自己的耳坠,上好的翡翠,水头很足,她攒了好久买的,今天才戴上,刚好能向金银炫耀炫耀。
给他裁几件换洗衣裳,布料比着我身上这身衣裳来。
殿下,您的缎子是有定制的,除去有府里标记的,我估摸着能用的也没多少了。绿绮不确定道。毕竟江瑗的私库是金银管着。
全都用了。
绿绮心中犯嘀咕,这绸缎明面上定是要走她的账上的,府里那群上进的说不准又要给她的小人上多扎一针。
君山银针、信阳毛尖还有么?
绿绮叹了口气,微笑道:这您得问金银呢。
季玦也叹了口气:总之我平时的吃穿用度,这段日子,能给他的都给他。
绿绮默默记下,酸倒了牙。
殿下如此欣赏取中举人的同行么?我若是男子,我也能她的思维很快跑偏,然后又倏地正了回来。
哪里都不对劲呀,殿下何时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
季玦顿了顿,想到那个病弱的壳子,又不放心,再次叮嘱:把已收到库里去的,我三九天常穿的厚实衣物,也都给他。
您常穿的?绿绮惊讶道。
嗯。
那件貂皮大氅?那条银狐围脖?也予他?
也予他。
绿绮有一种冲上去,摸一摸五殿下额头的冲动。
您给他,他也不敢穿啊。
然而她只听到了今日五殿下异常任性的声音:他敢。
他若是突然一身华服,他的身份殿下,多少眼睛盯着呢。
至于身份,他自己来决定。
暴露还是不暴露,可不就是由江瑗这个主子决定么?
歌女只好记下。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又懒懒地拨了几下琵琶,看五殿下没有想听的意思,起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什么麻烦事儿啊。
金银在绿绮房里看着那张单子,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全是殿下赏你的?!
绿绮半掩着唇,娇羞中又带有一丝得意,点了点头。
金银又看了一遍单子,也开始笑:绿绮姐姐啊。
嗯?歌女微微扬眉。
那个银狐围脖能不能借我戴戴?就戴一小下?
歌女摇摇头:殿下赏给我的,我得好好收着。
我说绿绮,你这个钗子是我借给你戴的吧?这是先皇后赏的。金银佯怒,腮帮子鼓了起来。
绿绮赶忙揪住金银的袖子,假意摇了摇,又给金银抛了一个酥到骨头里的媚眼,讨饶道:好妹妹,下次,下次有好东西,我一定先紧着你。
金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学会撒娇卖痴。
你也吃这一套啊。绿绮也笑。
行了行了,不闹我们府里的大红人了,我先走了,东西过一会儿送到你那里。
绿绮笑着点点头,也不送她。
金银前脚刚走,绿绮的笑脸就垮了下来。
若那围脖真是给我的,能不给你戴么。殿下这人,唉
绿绮翻了个白眼儿。
这暗六到底特别在何处呢?
.
江瑗得到了上好衣物若干,宫廷贡茶若干,貂裘一件,银狐围脖一条。以及其他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
客栈里的炭好像也被偷偷换掉了,他最常用的熏香悄然氤氲。
他抬眼一看,看到了自己常用的博山炉,和钱二郎那张神情微妙的脸。
钱二郎坐在他对面,两手支着下巴看他,眼神古怪极了。
第11章
钱二郎总觉得,季玦这人透着些古怪。
且不说季玦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一点武力这勉强能用天纵奇才来解释,单说季玦和五皇子殿下,就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和季玦也勉强算是从小长大,知根知底,知道季玦从未出过叶城一步,此次是第一次进京。在此之前,他与五殿下从未见面。
就算季玦见过五殿下的画像,五殿下有季玦的画像,五殿下也应不会注意季玦这样一个小人物。
可那天五殿下的马车偏偏被他俩撞上了。
季玦看见了五殿下的脸,便给五殿下送花,偏偏五殿下还收了。
一个转头,密令便下来了,让他高床软枕、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虽说不同属,季玦对我的身份看破不说破,我们两个勉强也算平级,怎么转眼间,我就得伺候他了?
钱二郎又环视了一番现在客栈里的家当,又看了看季玦那张俊俏的脸,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
他给季玦倒了一杯茶,季玦坦然受了,神情间没有半分不自在。
钱二郎自己蹭了一杯好茶,没出息地觉得这个命令其实也挺不错的。
他要见你。钱二郎说。
江瑗点点头,问道:何时?
两日后。钱二郎说着,又觉得那一点好奇就像猫爪子,一点一点挠得人心痒痒。
江瑗应了一声,然后低头不语。
多说多错,季玦又是个冷淡寡言的,他这副做派,钱二郎应当不会怀疑。
我该练策论了。江瑗说。
钱二郎知道季玦这是逐客,在季玦桌上顺了几片杏片,感慨这个时节能吃上杏子,季玦过得可真是令人神往。
江瑗写着策论,想着自己是临时抱佛脚,不由悲从中来他应该、还算宝刀未老吧?
他打了个哈欠。
他那个名义上的父皇钟爱骈文,他便把文章作得花团锦簇这种策论真无聊与其堆砌辞藻,还不如去干几件实事。
他又想到了他见过的,历代戴着镣铐跳舞的状元郎们,又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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