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但没有出声反驳,反而沉默了下来。
谢瑾白的沉默在唐小棠看来无疑是一种默认。
心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汨汨地往外淌血。
谢瑾白自是不知小公子在他身旁已脑部了一整出虐恋情深的话本。
他沉默仅仅只是出于惊讶。
他未曾想到,眼前的小公子瞧着心思清浅到一眼就能够望到底,在幼年时竟已有那一颗玲珑七窍心。
果然即便是幼崽也是千年狐狸的幼崽之故么?
故而心窍较之寻常官家小公子要多生那么一窍?
寻常官家小公子哪有那样的胆识跟谋略,以自己做诱饵,设计出彼之道还之彼身那般巧妙的计策。
谢瑾白不由地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小公子来。
小小年纪就开始扮猪吃老虎了,且就连他都没看出来,小唐大人,果然前途无量啊。
谢瑾白天上长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平日里眸光噙笑地望过来时,已极为容易叫人招架不住,何况此时这般近的距离。
唐小棠的心跳又再一次地没出息地如鹿儿狂奔。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做什么?!
谢瑾白却是忽然出声问道,未曾想过设计令你父亲识得你继母的真面目?
赵妈不过一个过河卒子,想要永绝后患,斩草除根方能一劳永逸,不是么?
唐小棠这会儿还在难过呢。
他就像是一只被驯化的,在洞口等着主人归来的幼兽,满心欢喜地跑过去,结果主人轻轻巧巧地避开了,说了一句,人兽有别。
语气淡漠,目光悲悯。
唐小棠再一次被自己脑补的话本虐一脸血。
可偏偏由于之前蹲得太久,腿麻了,他不想在谢瑾白的跟前出丑,只闷闷地道,想过。
想过?在可选择的情况下无人愿委屈自己。你既是想过,想必应该也付诸过行动。那也就意味着,你想过,且也将其付诸行动过,只不过没有成功,想必那次行动令你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使得你至今不敢再妄动。
谢瑾白这一番推断皆是肯定的句式,未有半分疑惑。
以七岁之龄入国子监入学,隔年便从外舍升直接破格升为上舍生;十一岁应举,十二岁参加殿试,一举夺得当年魁首,钦赐状元出生。
太傅之子,同颍阳大才子余琢并称为国子监双珏。
谢怀瑜之天资勿可置疑。
饶是如此,在他未备说详细的情况下,这人便知根据他一句想过,便能够将事情猜测得分毫不差,这种逆天的能力还是着实将唐小棠给惊着了。
一双乌溜的眸子瞪圆,你你这人会会读心术不成?
读心有何难?
谢瑾白笑了笑,他的视线看向殿中形色百姓,只要你见的人足够多,你就会发现,读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你死我亡。
踩在他人摞起的尸骨上,一阶一阶地踏上去。
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亦不能走神,否则一步留神,你就会成为他人脚下的踏阶之骨。
久而久之,自是人人都能够练就读心之术。
不知是不是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而佛堂又高阔的缘故,这人说这句话时声音都变得渺远起来。
小棠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追问,那那我我得得见多多少的,的人,才才能像你这,这般厉害?
谢瑾白转过头,目光落在小公子的脸上,勾了勾唇角,你么?
唐小棠点头啊点头,嗯,嗯。
倘使他能变得像这人这般厉害,哼,回回被气得跳脚的人定然不是他了!
谁知谢瑾白轻笑一声,悠然道,下辈子吧。
除非这一辈子又经历一次家破人亡,否则官家小公子想要蜕变成日后那个八面玲珑的小唐大人,此生大抵是无妄了。
唐小棠怒了,他涨红一张脸,你你你你少,少瞧,瞧不起人!你你等着,总,总有一天,我,我会变得很,很厉害。比,比你还,还要厉害!
这狠话放的,唐小棠自己都不信。
这不是,输人不输阵呢么!
谢瑾白弯唇,笑了,傻子。
唐小棠气坏了。
他发誓再也不理会这人了!
他腿麻的症状这会儿好多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离开。
只听身后谢瑾白低笑着道,你以为懂得如何读心,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么?
唐小棠停住脚步。
唐小棠到底早慧,他或许未能完全明白谢景白话中的深意,可他是个对情绪极为敏感的人。
谢瑾白唇角仍是噙笑,唐小棠却莫名从对方话里听出了几分苍凉同孤寂的意味。
他不明白,像谢瑾白这样的的天子骄子有什么不如意的。
莫不是同那小皇帝感情出现了危机?
也是,世人都传谢怀瑜独得恩宠,独得恩宠才极为容易被当成靶子呢!
那小皇帝定然没安好心!
唐小棠忽然觉得自己肩负让谢巡按回头是岸的使命。
他回转过身,也不在意打脸不打脸什么的,复又重新在谢瑾白边上坐了下来。
心里头还是好奇。
他歪着脑袋,你,你真会读心?那你告,告诉我,我,我是如何得知那赵妈之事与你有关的?
谢瑾白唇角微勾,想知道?
唐小棠眼睛一瞪,他现在已经得出一个结论了,即这人通常这般笑,定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休,休想我我再叫,叫你,哥,哥哥!
谢瑾白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哎。
唐小棠憋红一张脸。
敢情,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太坏了!
这人实在太坏了!
谢瑾白虽得了便宜,倒也没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了小公子这声哥哥,便开口替人解惑道,一个正常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发疯,若是突然发疯,那必然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受了刺激。那晚赵妈从你房间出去之前还好好的,隔日你便听说赵妈疯了。
我猜,你定然向府中家丁或是婢女打听过赵妈发疯的前因后果以及府中当晚可有来过什么可疑的人。你一打听,便不难得出,那晚府中只有我一个外人来过。你稍作联想,便不难联想到我身上。
谢瑾白眯起眼,很好奇的是,即便是你通过向府中家丁打听出,那晚只我一个外人出入过知府府,又为何那般肯定赵妈发疯一事定然与我有关?毕竟,凡事都需要一个动机。我同那赵妈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按说,你不该联想到我身上来。
小公子似乎很笃定赵妈发疯一事定然同他有关呐。
唐小棠抿了抿唇,他直勾勾地盯着谢景白,我,我也想知道,为何你为何你,为何你要出手对付赵妈?
谢瑾白双臂枕在脑后,身子往柱延一靠,斜睨着小公子,那日在你房中受了气,还不许我找人撒下气?
唐小棠的脸唰一下便红了。
什,什么叫在他房中受了气。
说,说的好像,好像他们是一个屋的人似的。
说起来,谢瑾白之所以出手教训赵妈,还当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前世,他身负多重罪责,被关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