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会允许自己主动去抱唐小棠?
季云绯抬眼瞧了瞧这如晦的天色。
莫不是真要变天了?
萧子舒此时心中的冲击又何曾少于季云绯?
在场的人当中,萧子舒是唯一一个瞧着主子是如何为那位筹谋,两人又是如何一步步从试探到后来彼此情意相通的。
现场这么多人,即便是唐小棠当真走不了路,主子大可将他随便交予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更勿论唐时茂这个当父亲的亦是在场!
可主子没有。
他竟选择不假人手,还是以将人拦腰抱起这样过于亲密的姿势!
若是换作以前,主子是断然不可能这么做的!
萧子舒至今没能明白,那日主子为何那般决绝烧了那位寄来的信件,那夜又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回来便沾了一身血污,便是往日里总是噙在唇边的笑意都消失了。
简直像是完全变却一个人,宛若从地狱归来,冷厉不可近。
若不是第二日主子便又恢复了昔日未语先带三分笑的风流模样,他简直要以为那天晚上归来的主子是被人掉了包。
可这些,又如何为外人道?
宁王他不能得罪,便只能面无表情地道,未曾。
说罢,疾步跟上自家主子。
本王还没问完话呢!萧木头,你给本王站住,站住!
季云绯抬脚追上去。
给他撑伞的那兵卒,以及一众官员只得急忙忙跟上去,唯恐这位金贵的小王爷有个什么闪失。
百姓们再无可热闹可看,又下不了山,只好三三两两,往山上走。
季云绯几个快步,追上萧子舒。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萧子舒的肩膀,萧木头,本王命令你站住,你给本王听
忽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感觉这山好像在晃?
不是好像!我也感觉到了!这山真的在晃!
山在晃,山在晃啊!
百姓们慌张叫嚷。
季云绯听了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这山晃它的,喊什么喊?
怪
怪叫人心慌的。
山体越来越晃,便是季云绯都很难站立。
忽地,他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摔落下山。
木头!
王爷!
王爷小心呐!
众人惊呼。
萧子舒听见小王爷的声音,猛然回过头,见这惊险情状,眸色一肃,伸手抓向季云绯身后腰带,手臂用力一提,将人给捞了回来。
季云绯惊魂未定,他连连拍胸脯,吓,吓死本王了。
闻言,萧子舒瞥了眼小王爷,心想,您也有怕的时候么?
忽地,后腰被抱住。
你做什么?
因为太过惊讶,连敬称都给忘了。
做什么?什么叫做什么?这山体还在晃动,本王怎么走?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你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赶紧的,安全护送本王上山!
说白了,季云绯还是被方才险些掉下山的事情给整怕了,一定要牢牢抱住萧子舒才放心。
山体还在摇晃,萧子舒确实也不敢放手,只得在身体挂着宁王这么个人体部件情况下,一步一挪地上山。
轰隆隆
隆!
天边先是连响几声闷雷。
谢瑾白抬头,看向天际,捂住双耳。
什,什么?
因为还在打雷,唐小棠并未听清谢瑾白方才说了什么。
来不及了。
这一句话唐小棠倒是听清楚了。
可即便是这回听清楚了,仍旧是一头雾水。
什,什么来不及了?
唐小棠尚未反应过来,忽地,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猛地在他的耳畔炸开。
列缺霹雳,山峦崩摧。
声响之大,似要将整个天地都给劈开。
山体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唐小棠被吓得整个身子都为之抖了一抖,搂住谢瑾白脖颈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他将脸深深埋入对方怀里。
天爷!刚才那雷声也忒吓人了!
季云绯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胆小之人直接被吓得叫爹喊娘。
忽地,有人大喊,快!快!你们快看山下!
众人便又惊魂未定地向下张望,但见赤丈河上看似固若金汤的堤坝不知何时已然溃堤。
河水倒灌,奔腾若一条巨型咆哮的水龙,迅速地将赤丈河附近的房屋、街道,乃至整个淳安城悉数吞没。
不过眨眼功夫,淳安城便陷入一片浑浊的江海之中。
山上众人无不无瞠目结舌。
他们一个个呆呆地张着嘴,瞪大着眼,傻傻地望着已然成了滔滔汪洋的淳安城。
人人后脊皆是吓出一身冷汗。
娘,娘啊这么大的洪水,要是要是咱们没有听唐知府同谢巡按的,还留在城里
那他们此时大部分定然都会被洪水冲走,多半尸身都已经凉了
堤,堤坝真,真的垮了
唐小棠听见百姓喊快看山下,便也下意识地转过头,伸长了脖子,在谢瑾白的怀中向下张望。
他亲眼见到赤丈河堤坝溃堤,洪水滔滔,如出笼猛兽,吞噬、摧毁着一切。
太可怖了!
这种亲眼见到眼前所熟悉的一切悉数在自己面前被毁尽的感觉太可怖了!
唐小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
不同于先前被雷声惊到的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吓,此时此刻,更多的是来自刻在心底的惊惧。
仿佛,他曾经被卷进这场滔天的洪水里,艰苦地挣扎求生过。
多亏了谢大人!多亏了知府大人呐!
是啊!多亏了谢大人,知府大人强行要求我们上山,还有方才王爷拦着咱们,不让咱们下山,咱们的命才保住了啊!
多谢谢大人!多谢知府大人!
多谢宁王!
你们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呐!
你们就是我们的恩人啊!
感激声此起彼伏。
若不是山道湿滑,只怕百姓们早已跪成一片。
这就是历朝历代的百姓。
只要朝廷待他们一点点好,他们便会心生感激,并心甘情愿地臣服。
唐时茂心中震撼并不亚于众人。
他虽同意了谢瑾白迁移的提议,可心里头一直没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