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若微,日光下,花影中,少女面容嬌美,風姿綽約。他的聲音溫和下來了:「我晚上再來看你。」
若微說好,她把趙郁儀送到垂花門,又盈盈一拜。
對方的身影漸漸看不清了。
若微和大家忙了一個下午,才把東西收拾好了。
她讓大家都下去休息,自己一個人坐在清溪邊的石頭上,發呆。
黃昏將要來臨,溪流已然染上了隱隱的金色。幾點五顏六色的花瓣在上面漂浮,仍滲透出一點冷淡的殘香。
若微用手抓了一大把水,又看著水一下從手指間穿過。
她感覺自己的手冷冷的,香香的。
若微忽然感覺到了樂趣,她還欲再抓一把,便聽見一道聲音:「娘子?」
她回頭一看。
是宋嬤嬤。
若微有些不好意思,「您就當我發痴了吧。」
宋嬤嬤搖搖頭,「您怎麼跟個小孩似的。」
若微低頭笑,又問:「您怎麼不去休息?」
宋嬤嬤道:「奴婢不放心,想著再來檢查一下。」
若微便道:「辛苦你了。」
宋嬤嬤連忙說不辛苦,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出聲了,「娘子看起來不高興。」
若微一怔,半晌,她才道:「我只是還有些回不過神,怎麼忽然就到揚州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我想家了。」
宋嬤嬤的神情有些悲傷,面對著主人,她本不應該說出口的,然而還是忍不住說了:「……奴婢也是。」
若微有些驚訝,然後問:「您也是蘇州人嗎?」
宋嬤嬤點點頭,「奴婢年紀大了,這點離別之苦,還是受的了的。」她深深嘆了口氣,「就是一想到女兒,這心啊,就疼得厲害……」
若微沉默了,她看著宋嬤嬤慈藹的面容,眼睛里卻慢慢浮現出母親的臉。她想起離家時,母親的哭泣,還有她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衣裳上。若微感覺自己的喉嚨被堵住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道:「您若願意的話,我求一求郎君,讓您回蘇州去……」
宋嬤嬤先是一喜,而後搖了搖頭:「您的大恩大德,奴婢記下了。」她低著頭:「奴婢不能斷送了女兒的前程。」
若微儘管疑惑,但沒有去詢問。她柔聲道:「您累了,去歇息一會吧。」
宋嬤嬤說好,她望著若微溫柔美麗的臉龐,不禁說:「您也是。」
若微一怔。
宋嬤嬤道:「奴婢痴長了這麼多歲。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這日子呀,都是人過出來的。」她頓了半晌,「老天給的東西啊,是容不得我們拒絕的。高興是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高興些了,日子就好過了,漸漸也琢磨出趣味了……」
這是她用盡一生的苦難,所詮釋出的道理。
若微不語許久。
老天?誰是老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