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輪空的男人聽得極認真,漆黑如墨的含情眼裡似含著笑意,看似溫潤,實則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疏離。
那中年男人想來就是所謂的靖安先生。
謝柔嘉正要問問崔鈺怎麼回事,誰知一抬眼,見他白皙的麵皮幾乎紅得滴血,驚訝,「你不舒服?」
他搖搖頭,羞澀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腰上。
謝柔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摟在他腰上。
她立刻收回手,瞪他一眼,「不就不小心摸你一下,你臉紅個什麼勁兒!」
這話純屬倒打一耙,若是旁人恐怕必定要爭辯兩句,誰知這呆子紅著臉結巴,「都,都是我不好!」
也不知他吃什麼長大!
謝柔嘉想要悄悄離開,可已經來不及。
好在在場的人實在太多,且有不少身著男裝的女子。
再加上她打扮成這樣,恐怕就是她親哥哥來了也認不住,也就放下心來,踞坐在崔鈺身後,雖未抬頭,卻也豎著耳朵聽動靜。
不遠處的亭子內,靖安先生順著裴季澤的眸光落在亭外一射之地的大榕樹下。
樹下頭戴斗笠的人坐姿很是奇怪,像是地上長出來的一株白蘑菇。
他好奇,「裴先生可是認識?」
「不認識,」裴季澤收回視線,「開始罷。」
*
脖子彎得有些疼的謝柔嘉聽著高談闊論的聲音,忍不住抬起頭,偷偷地向上首望去。
只一眼,視線再也無法從輪椅上端坐著,神情有些慵懶的男人身上移開。
她想起第一回同他參加清談會。
年僅十六歲的裴季澤第一回出現在清談會上就一戰成名。
無人不知裴家三郎博古通今,經史子集更是信手拈來,與人辯論時總是留有三分餘地。
不顯山不露水,卻又出盡風頭,將所有人都比下去。
偶爾不知說到趣事的典故,他神情舒展地浮出一抹笑意,那對含情眼,眼波流轉,風流天成。
勾得在場的女子為他失了魂。
她當時引以為傲,恨不得昭告天下,那個男人就是她謝柔嘉未來的夫婿。
如今七年過去,才華橫溢,骨子裡有些放蕩不羈的少年如今變得內斂沉穩,就連那對含情眼也斂著光,可偏偏更撩人心弦。
在場的男女無人不臣服在他的學識涵養下。
謝柔嘉時常覺得,裴季澤有毒。
即便經歷被拒婚那樣不堪的事情,她仍無法確切地恨他。
一直到清談會結束,她藏在斗笠的視線都沒能從他的身上移開。
他似乎很疲倦,輕輕揉捏著眉心。
謝柔嘉正準備走,卻聽到崔鈺道:「如何,他是不是極有涵養學識?」
謝柔嘉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就瞧見他正在沖裴季澤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