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抱著儼四的頭,歡呼:「儼四好樣的!」
儼四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浮上雲霄,手腳因激動而顫抖,而疲軟,他跪倒在地上,喃喃自語:父親!父親!」
桃州城破後,儼四坐在街上畫一對母子。幼子已死,躺在母親手臂里,緊閉雙眼,形容安詳,如同睡著一般。
一隻小黃貓從嚴春手裡掙脫出來,跳上桌案,扭著毛茸茸的屁/股,彎過頭,頂開婦人的手臂,將身子塞進死去孩子的懷中。
儼四想,妹妹會喜歡他的這幅畫的——母與子,小主人與小黃狸,雖然是橫亘在生與死之間的片刻安寧,但妹妹終將長大,也需要知道世人有所苦。
他不能只畫秀美山水,兵燹之苦也需要被人銘記。
儼四畫完,正在洗硯台,餘光瞟見畫中的母擒住黃狸,她對一旁面如死灰的父親說,「扒了皮,一會兒煮湯喝。」
儼四默默收拾筆硯,良久,嘆了口氣。
嚴春突然問:「哥,你說史書會怎麼寫我們?桃州一役,有天降神兵——嚴氏兄弟殺敵數百!」
儼四不得不潑嚴春冷水,「史書不寫無名之人!」
嚴春一本正經,戳出手指,「沒事,我給公子寫!」
儼四一腳踹過去,「別喊錯!」
嚴春抱住儼四的臂膀,嗲聲嗲氣喚了句「哥」。
儼四錘嚴春硬如堅石的胸膛。
嚴春問:「哥,打了勝仗,你不高興?」
儼四道:「我們活了下來,有些孩子卻永遠不能長大。」
嚴春聞言,立刻僵硬身子,慢慢從儼四身上下來。
不遠處,響起一陣馬蹄聲,有軍報送來了。沒多久,一個兵士跑出來,嚷嚷:「你們聽說了嗎?北境嚴二將軍戰死了,東海嚴三將軍吐血昏迷,這是不是天要亡我中州?」
一瞬間,儼四砸了墨硯,耳鳴和心跳聲占據了他的腦子。
第37章
嚴春跳起來, 黑俊的臉上蒸出豆大的汗珠來,支支吾吾猶豫半天,道:「哥, 你別急, 我去問我哥, 把事情弄清楚,說不定, 是他們亂說的。」
儼四黑眸凝著寒霜, 問他:「你用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問高雪霽?我們這樣微末的人, 他憑什麼把北境東海那麼重要的戰事細節告訴我們?」
嚴春一拍桌案,「大不了——」
儼四怒吼:「春兒!閉嘴!」
二人說話工夫,那個報信的士兵已把鄧國公二子嚴潛死於韃靼二大王博都察, 三子嚴剛於登州舊傷復發的事囫圇當故事說盡。
隆冬, 懸月爬上玄天,形如鬼窟的桃州城內響起霜角, 朔風打在人臉上, 讓渾身的血都凝結成冰, 儼四感覺自己躺在了北地的雪地上,被白皚皚的雪壓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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