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冰哽咽道:「不用你管。」
嚴克靠著木柱,慢慢閉上眼睛,「李之寒,我好累。這一次,換你守著我吧。我只睡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我們就去找高晴。」
李凌冰抬起頭,見嚴克一臉疲憊,沒一會兒,呼吸漸勻,沉沉睡去。她轉頭看向門外的屍體,他們被堆在一起。流民正在翻找他們身上的財物,連衣服都被扒下來,甚至有兩個人為搶半具屍身上的皮靴而打鬥謾罵。
越往關外走,越是亂。在生存的困境面前,道德與法度根本是不值一提,還不如一隻果腹的饅頭,一雙過冬的鞋襪。
如此困境中,要是沒有一個可以無條件去相信、去依靠的人,當真連一夜好眠也難得。
李凌冰把身子挪到嚴克身邊,他的頭緩緩滑下來,靠在她肩膀上。能把一個習武之人累成這般模樣,累到對身邊之事毫無警覺,想必是一場異常艱難的對決。
她心想,讓他睡吧,無論幾個時辰,她都守著他——就像昨夜,他為她做的那樣。
他們已過了白馬關,高晴領著三千精兵等候在關外古道,而等待他們的——還有定州城那座鬼門關。
鬼門關難闖,但闖出去了,就是兩隻自由自在的鬼。
他嚴止厭說他是鬼。
她李之寒又何嘗不是吶?
第59章
白馬關外, 荒野古道。
烈日高懸,粗沙飛面,山上的礫石滾下來, 鋒利異常, 靴底每踩上地面一次, 就發出「沙沙」的聲響。
北境上將軍高晴正在操練帶來的三千武卒。這些武卒是北境最好的兵——個個身經百戰,手里的兵刃全都砍下過幾千顆韃靼人的頭顱。
他高晴丟下北境的戰事, 領著三千精兵強將千里迢迢趕來白馬關, 就是為了陪他嚴四公子玩一個鬼戲!
窩火!
真欠調教!
高晴一臉黑沉, 鬆快四肢,身上的銀鎧甲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將一柄長戟舞得颯颯生風, 引來一眾武卒高聲叫好。
高晴的長戟划過砂礫地面, 捲起黃沙粗石,潑到三尺遠的地方, 震出一個人。那人向後飛起, 在空中翻了個魚躍, 穩穩落到地上,雙手壓著一柄短刀, 緩緩站起來, 低垂頭,額發遮著眼睛。
小道士的袍子上滿是血污,身上儘是血窟窿,被武卒團團圍住。兵士們將各種兵器架起一個圓,高喝一聲, 腳步向前齊跨,皮靴「唰」一聲踏在地上, 束緊那個圈。
謝忱輕盈躍起,從只有一人身寬的圈內跳出,在他落到高晴面前的一刻,由兵器錮成的圈已合圍交錯,差一彈指,他便要被捅成刺蝟。
謝忱喊了一聲:「高將軍!」
高晴手中的長戟出擊,沒有給謝忱說話的機會。他的長戟使得穩狠准,每一步都踏實,每一招都盡力。謝忱卻飄若一朵流雲,每每化險為夷。
他們一剛一柔,相互約制,過了幾十招,還是沒有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