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克一下子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人,因為——被她說中了。
他的眼睛在看什麼?
他看到少女的身體如格聶山上的雪,如淮北之地蜿蜒起伏的山,如兩京月下淺淺一道溝壑,如這世間最美好景——不,都不及眼前。
薄薄的衾被恰到好處掛在她腰窩以下,少一寸是情/色,多一寸是累贅,真是令他遐想,令他窒息。
李凌冰一字一頓喊:「嚴!止!厭!」
嚴克被這一聲喚收回心神,撇過頭去,把目光錯開,輕聲道:「在。」
李凌冰道:「看到那裡的膏藥了嗎?我自己塗不到背,你先洗手,然後用紗布沾了藥膏,給我務必小心仔細不薄不厚地塗!」
不只要看,還得用手指去碰。
乾脆殺了他得了!
嚴克去淨手,手來回在銅盆里搓,搓了好久,就是覺得水還不夠冰。
李凌冰催促:「快點,這裡一入夜就冷得很,受了涼,我該生病了。」
嚴克才跪到榻邊,頭腦立刻一昏,在這種時候,聞到最熟悉的薄荷香——可不是什麼好事。
嚴克捏住紗布,勾起一點膏藥,手指尖懸在她背上,輕輕點下去,她顫抖了一下身子。
或許是膏藥太冰了。
又或許是他動作太粗了?
李凌冰又道:「別停。」
嚴克黑眸沉浮於色,手上不停。
李凌冰抱緊被衾,臥得時間久了,壓著的手臂好生麻,小心翼翼鬆快一下,卻絲毫沒察覺被子從腰上滑下來。好在嚴克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趕緊提起來蓋好。
塗藥中途,嚴克出去了一趟,帶著一身水冷氣回來,頭髮上還掛著水珠,蹲下來,又塗了一刻,終於大功告成。
嚴克吐出一口濁氣,道:「李之寒,好了。」
李凌冰沒有應。
嚴克又道:「李之寒?」
她還是沒有應。
仔細聽,她呼吸聲勻停,竟然睡著了。
她這般模樣竟然可以安然入睡?
她可真把他當成是君子——不對,是沒把他當成正常男人!
嚴克又凝視一會兒她,從下至上拉起被子,蓋上藥罐子,轉身離帳。若是放在平日,入夜,他會守在帳子內,以防韃靼人圖謀不軌。但,今夜他守不了她,心太亂了,他甚至覺得,現在的他比韃靼人還要危險。
嚴克離開帳子前,吩咐靠在一邊的謝忱,「今夜,你的五識需清明,只剩下你一道關,守好。」
謝忱斜乜嚴克,以沉默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