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掀起帳簾,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
謝忱先於李凌冰鑽進帳子。帳里響起「叮叮哐哐」杯盞砸地的聲音,她也進帳。
空氣污濁,烈酒仿佛要把人溺死。
李凌冰用袖子捂住下半張臉,用眸子打量四周。
博都察身上還掛著甲,七零八落貼在汗津津的肉上,像被人颳了一半魚鱗的胖頭魚。他應該是倉促間從低案上拔起身子的,大肚腩掛住了酒壺與杯盞,碎盞碗四散在地上,金黃色的酒水從案沿滴滴答答向下淌——猶如落雨。
那尖聲細語的不是女人——是一群穿異服的瘦弱男人。一個個胸襟袒|露,形如鬼魅。
博都察鷹一樣的眼睛盯著謝忱,一動不動。直到察覺李凌冰進來,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李凌冰在謝忱身側站定,丟下燈籠,緩緩放下袖子。其實她與謝忱穿得極素,一喪服,一道袍,卻仍是帳中比燈火還要耀眼的月與星。
博都察眼睛血紅,仿佛盯著兩件自中州上供的美好之物。
瞧博都察看謝忱的目光帶著貪婪之欲,李凌冰心裡篤定了。起先只是懷疑,現在是確信,這個韃靼二大王男女通吃。
他怎麼沒看上嚴克?
雖然這不是重點。
但李凌冰一直認為,嚴止厭是比謝嘉禾好看的。
嚴克是戰火淬鍊過的寶石,好看中糅雜剛毅與堅韌。在邊境戰場上,在蒼月照耀下,在戰士白骨邊,這顆自由自在的寶石熠熠生輝。
謝忱被她養得太好,是藏於閨秀未經人世的小道士。她選擇救他的那一刻,也同時困住了他。他長這麼大,見過多少人?可以說——除了她,再無一個朋友。
謝忱的孤寂與清冷在一些人的眼裡會成為一團火。
這火在博都察的目中正燒得艷。他來回打量兩人,臉上浮起饜足之色,道:「本王真是艷福不淺。」
李凌冰是來扮貞婦的,立刻蓄滿淚,道:「我是來請貴客再耐心等待幾日,弟弟的三百萬兩黃金已在路上。黃金一到,還請貴客還我們自由。我已是嚴氏婦,在我們中州,好女不能嫁二夫。」
博都察氣喘吁吁,「這規矩在我們金帳就是狗屁。有經歷的女人才懂得伺候男人。」
李凌冰揚起頭,「我與嚴氏子兩情相悅。今生,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魂。你若逼我嫁你,我就自盡於人前。」說完,她目光向下垂,蹲身搶來一片碎盞,抵在脖子上,「你就要那黃金,好不好?」她的一滴淚珠恰到好處滾落,只有那麼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一般銜在嘴角。
謝忱呆立在原地,手不自覺摸上腰間,才想起自己沒帶刀,手指撓一撓腰,其實也不癢——就是尬得要命,得找點事做!
「美人啊,可別割破臉蛋!」博都察老鷹小雞撲過來。
李凌冰往旁邊一閃,把謝忱頂出去,與博都察撞了個滿懷。
謝忱身子僵得比木頭還硬,頃刻間就要對博都察出手。
李凌冰哭,「謝嘉禾,你也求求貴客,求他饒過你家主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