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克抬眸,高喊一聲:「高雪霽!」
高晴眼皮一翻,「幹嘛?」
嚴克把酒囊丟過去,「喝酒,閉上你的嘴。」
高晴「切」一聲,用嘴拔掉酒囊的蓋子,仰頭「咕嘟嘟」喝酒。
嚴克望著火堆,火苗在他黑眸里越躥越高,他問:「高雪霽,你跟在父親的身邊日子久,父親平日裡是怎麼說我的?」
高晴只管一個勁喝酒,眼皮向下垂。
嚴克苦笑,「明白了,父親他從來沒提起過我這個兒子。」
高晴雙臂撐地,仰頭道:「他是主帥,要關心全軍的兵士。他是長輩,要訓誡我們這群皮猴。他是個大忙人,很少會為一個人停留太久。我敬他為父,親你兄為兄。大家同在軍中,除了商議軍情,很少聊私事。我難得和家主說上話。我和那群兵沒什麼兩樣,一樣得從人堆里,抬頭仰望北境之帥。」他盯著嚴克,「不過,我還是要說,你父親是我平生見過最好的人,一個真真正正的大英雄。」
嚴克盯著篝火發怔,然後,他仰頭,盯著黑洞洞陰沉沉的虎牢雪山,又一次陷入沉默。
他父親猶如這沉默不言的高山,生來就是讓人仰望的。
寂靜的夜響起「咔嚓」一聲響——哪裡的雪裂開了,然後,轟隆隆響起巨響。
虎牢山陰正在揚起一場雪流沙。
高晴看著遠處,那雪如誰家小娘子失手撒了麵粉一般在空中飛,他說:「進山的時候,我聽砍柴的老丈說,虎牢山近來經常發生雪崩,讓我們不要進山。我出兵到過這裡幾次,以為路熟了,不必在意,現在覺得真該聽老人言,許多舊路都被雪埋住,找不到了。我們怕是要在這個地方耽擱上幾天。」
嚴克仰望雪山,感慨雪山的變化無常,心想,不管人如何掙扎,在自然面前,人力幾乎不可能勝天。
高晴道:「四公子,我有一句話憋在心裡很久了,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告訴你。先說好,我是因為敬重大哥、二哥、三哥,所以才勉強把你當成是兄弟。弟弟做得不對,做哥哥的就要管教。」
嚴克吐出一句:「囉嗦,快說。」
高晴踢一腳篝火,「你見了家主,必須把你和她的事乾乾脆脆向大家挑明。女人家這樣不明不白跟著你,會引來多少非議和中傷?再說了,對二哥也不公平。」
嚴克點頭,「等見了父親,我就稟明心意,讓之寒成為我真正的妻子。」
高晴問:「家主同意——就夠了嗎?她是公主,婚事聖人說的算。」
嚴克黑眸一閃,「不,他說了不算。她會一直在,她保證過的。」
高晴哈哈一笑,聲音震下頭頂的散雪,把他一下子埋了,他一邊跳腳彈雪,一邊道:「有意思!你們開心就好!」
虎牢山呈南北向,貫通中州與北境。
山陰那頭,雪跑了一夜。
「救命——」
晨曦中,一聲微弱的呼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