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惜字如金, 沒有一句話是對他說的。
然後,她被李淮帶走了,什麼交代也沒有。
戲看夠了, 賓客們盡興而歸。
送喪的隊伍在街上緩緩而行, 二百嚴仆為挽郎, 執紼索拉靈柩。少年君侯行在最前面,受著萬民矚目, 不言不語不作色。黑甲禁軍前後左右跟著這支白色的隊伍。
喪禮過後, 嚴仆們也被遣散了。
嚴府之門被關起, 日夜圍著三層兵馬。
嚴克在寂寥的院中練劍。
院中有棵楓樹,一夜之間,燙紅的「小蟹」捲起蟹腳, 被風雨吹散在地上, 紅滿滿地鋪了一地。
劍鋒捲起漫天楓葉。
沙沙——
他一次次把劍狠狠砸向堅硬的地面,宣洩心中的憤懣。
他腦子裡不斷閃現母親低頭轉動佛珠的樣子、父親模糊的背影與兄長們爽朗的笑還有之寒白白嫩嫩的手轉動煮粥的勺子……
之寒……
父母兄灰濛濛的棺材橫在靈堂里……
少女紅撲撲的臉……嬌滴滴的喘……
嚴克低吼了一聲, 想把自己心中那股屈辱感吼出去, 可是沒用, 光吼一聲就身正偉岸了?死亡的陰影下他還居然會想那些神魂顛倒……仇與欲再一次化作凌厲一擊,劍砸在地上, 反震得他手掌發麻, 他停滯動作,劇烈喘息著,搖搖晃晃站直身子。
天上又開始下雨。
嚴克緊握劍,孤零零立在雨中。
一個高大的黑影落在院中,向嚴克走過去。
嚴克抬眸, 靜待來人。
那人穿著一身黑甲,帶著黑兜帽, 雨水將甲片沖刷得發亮,他朝嚴克伸手,「讓我看一看家主的劍。」
高晴躲在黑兜帽里,劍橫在眼前,看不清神情,他低吼一聲:「混蛋!」把劍丟還嚴克,「四公子,一切都按你的計劃在布置了。十天吧,就可以鬧一場大的。」
嚴克黑眸盯著高晴,「我不喜歡你叫我四公子。」
高晴解下兜帽,走過來,將衣襟中的東西扯出來,一拳擊在嚴克胸膛,抓住他衣襟,字字鏗鏘:「四公子,想讓我叫家主?那就憑真本事,請一定、務必、必須連滾帶爬給老子闖出來!」
「知道了。」嚴克將東西從胸前抽離,展開,黑眸一寸寸掃視——那是一幅玉京城的堪輿圖,高晴已把各個擊破點用紅筆勾出來,「懷意怎麼樣了?」
高晴回答:「人前看不出什麼,人後——我就不知道了。小姑娘也不會在我面前哭吧!」
嚴克說:「看好她。」
高晴道:「不用你廢話。哦,對了,她讓帶一句話。一定要把四嫂平平安安帶回來。」
嚴克黑眸一閃,把堪輿圖收好,「你回去吧。等你以煙火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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