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克輕聲說:「高伯伯,謝謝你。」
高雲雷抓著兩隻空碗,茫然看向嚴克,「謝什麼?」
高晴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反手撐在地上,饜足道:「謝你偏心他——」他打了個飽嗝,「就像偏心老二一樣。」他翹起一根拇指,「爹,你拉麵的手藝真是一絕!」
北境軍又連行六日夜,深入北望塬腹地。
捻軍與流民隨時會露跡,全軍開始吃乾糧,不起鍋灶,以免打草驚蛇。
此軍由嚴克為主帥,上將軍高晴與右偏將軍為副將,領兩萬名精銳戰士入人跡罕至的戈壁灘。
右將軍是個沉默寡言之人,一路行來,嚴克有命吩咐他,他就說:「好」。兵士們有任何問題求教於他,他就說:「問主帥。」翻來覆去就那幾個字應付人,嚴克對右將軍為人越發好奇。
這軍中,唯有高雲雷與右將軍能說上話。兩個半百老友站在一起,一個空吸旱菸解饞,一個滔滔不絕,憶不盡的往昔崢嶸歲月。
此軍前十天行得極快,入了虎子口後,千百條道路縱橫交錯,地勢十分複雜,加上隨時可能遭遇捻軍與游散的韃靼部落偷襲,他們放緩了腳步。
鄧國公當年被困虎子口整整四個月,就是因為對此地地形不熟悉,行軍太急,被韃靼人鑽空子切斷後路。好在上一次高雲雷亦在軍中,他極善記路,這一次主動請纓作為嚮導領路。
噠噠噠——
來路盡頭塵土飛揚,身背令旗的影子逐漸清晰起來——是我軍的信使。
嚴克鬆懈了下來,下一刻,心又懸起來。
有定州城的消息?
好的——
還是壞的?
道路另一頭,一支鳴鏑破開風,發出厲鬼一般的嘶吼,直直插入信使的腦袋。信使的身子一搖,從馬上跌了下來。驚惶失措的馬從嚴克身邊跑過。嚴克轉頭,看見那馬沖入突然在盡頭出現的捻軍人馬中,帶著信件消失在漫天黃沙中。
嚴克高喊:「列陣!盾兵在前,應敵!」
嚴克迅速後退,舉盾的兵沒過他,一個兵跨到另一兵肩膀上,平鋪出上下兩層密不透風的屏障。
盾陣之後,兩萬軍士迅速分成幾個方陣。
沉默寡言的右將軍問嚴克:「對方有軍馬,為何用盾來擋?」他的話音剛落,火丸密密麻麻拋來,「咚咚咚」砸在銅盾上,然後「哄」一聲炸開了,燃起連綿成片的一道火線。
嚴克估計這伙兒流竄到北境的捻軍手上沒多少厲害傢伙,丟一波就該啞火,他立刻下令:「各位將軍,帶好你們手下的兵,給我衝出去!」
盾兵應聲喝一聲,上方的兵跳下來,兵間錯前後立直,空出一條條通道。高晴立刻翻身上馬,領著騎兵從通道衝出去。
千軍萬馬在前奔。
右將軍下令:「弓兵,架!」
弓兵拉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