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反驳:不能,公子快睡,明日再弹。
那男子闭上眼睛轻声说:好吧,听你的,明日再弹。
许久之后,那男子复又睁开眼睛,无奈道:你守在这儿做什么?我没事,快去睡吧,再过几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那少年有些执拗:我就在这儿陪着公子。
男子低缓一笑:那你扶我去那桌子旁坐会,我今夜是睡不着了。这样坐着又太累。
那少年想了想,才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又不放心般给他披了件外衣,才顺从的在他对面坐下。
那男子有些疲惫似得问: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这句话刚问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叔父。
那男子听得这道声音,微微笑了笑,那少年走过去开门。
夏侯漓进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门口立着的面色如雪的少年,然后才是正挂室内的层层帷幔。
极清冷的白色,一层一层将正坐其中的人包裹。
阿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要事。
身披冷月清晖的帝王站在帷幔外,再不动作,直到帷幔下伸出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挑开了帷幔。
帝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侯澈搭在桌上的半截手臂,腕间一块青色的印记,看起来像是某种妖娆的罪之花。
他垂下头,眸子里泛起了莫名的神色。
再次抬眸的时候他笑的深不见底:琼国二皇子时处将求娶我鸢国朝阳长公主,以永修两国秦晋之好。
夏侯澈淡笑,继续听他说。
夏侯漓轻轻笑开,惯来的冷漠矜傲尽数消失不见,狭长的眸子此刻尽是蕴出的清澈笑意,看起来竟有种多年所愿即将达成之时近乎疯狂的虚妄。
为表诚意,他将前往我国亲迎长公主。
夏侯澈柔声道:哦,这样啊。
夏侯漓继续问:叔父,您觉得如何呢?可是满意?
还没有听到任何的答案,夏侯漓又说:按照约定,我帮叔父您得到您想要的人,您是否也会给我我想要的这整个天下?
夏侯澈这时才真心实意的笑了笑:自然。
夏侯漓摇了摇头:叔父,我真有些看不透您了,不,应该说是我从未看透过。
说到这儿,他微微眯眸:我看过密宗。
夏侯澈笑的柔和:哦,说说?
夏侯漓无甚情绪道:让我算算,鸢国本应最顺理成章的皇太子,琼国人人厌弃排挤的大皇子,到底哪个才是您?
夏侯澈轻扣着桌面:少算了一个。
嗯?
夏侯澈笑的柔软:我还是鸢国的朝阳长公主。
夏侯漓一愣,既然沉声道:是朝阳长公主
局已起。
等到夏侯漓离开,那少年才过来说:我还未回答公子刚才问我的问题呢。
嗯?
公子刚才问我,您是个好人吗?
夏侯澈缓声问: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公子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
夏侯澈摇了摇头,半晌才笑说:阿络,恐怕就只有你这么说了。
被称为阿络的少年眼中划过不解,却还是开口辩驳:难道不是吗?公子把我捡回来,给我饭吃,给我衣穿,公子还对我这么好,反正我觉得,世上没有比公子再好的人了。
夏侯澈默了一会,才开口:是吗?
那你觉得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阿络想都不想:公子。
夏侯澈无甚情绪的问:你觉得我重要,是因为我生病了你着急,就连我不小心受点伤,你也会难过。
阿络重重点了点头。
夏侯澈低缓一笑:阿络啊,你还太小了,很多事情你并不懂,一个人之所以对你而言重要,除了我刚才说的一种外,还有一种,那就是深沉的恨。
任业火化灰,也无法消散磨灭的恨。
阿蜚听着他说这些话,眸中却是不解神色。
夏侯澈向后靠了几分,眼睛微微闭着:阿络,我只是,想给你说说话。
阿络这才答一声:嗯。
他声音低哑,说的很是缓慢:十年啊,真的已经太久了。
公子?
等了半天,阿络却不见他醒过来,思索了半天,才继续推了推他。
半靠着的人像是大梦初醒,他抬头环顾室内,眸中出现了片刻的茫然,阿络却小心道:公子,你哭了?
夏侯澈的下颌赫然挂着一滴泪,他伸出手摸了摸脸颊,左半边的眼眶里继续滚出一滴,可右边的眼眶里却半滴眼泪都未掉。
一只眼睛哭一只眼睛却不哭,这实在是奇怪,可仔细看去,这才看清,他右边眼眶里嵌着的,赫然是一只义眼。
朝歌城,景氏。
景臣坐在锦垫上,面前一张小几,几案上温着半壶酒,旁边焚着半炉香。
时处到的时候,几案上温着的酒刚刚好,他坐下来问:今日点的什么香?
景臣笑了笑:是杜衡加了苏合香,闻着暖一些。说着,声音越发温柔:你过来,坐我旁边。我这边暖和。
时处指使旁边的侍从去拿薄毯:我让人给我去拿薄毯,披着就不冷了。
景臣再不说话,只是径自倒了杯酒,举杯的时候却是转到时处面前,眸中蕴出柔色:这是桑落酒,你尝尝?
时处还未说话,旁边的宁远一脸警惕的上前:二殿下不易饮酒。
景臣失笑:他倒是处处为你着想。
时处漫不经心瞥向宁远:这是他的本分。
话说回来,阿处,你对鸢国朝阳长公主了解多少?
时处笑了笑:不到半分。
景臣眸色渐深,半晌才说:没有半分了解,你也要娶她吗?
时处大义道:皇命不可违,更何况,只要能修两国秦晋之好,牺牲我区区一桩婚事又算得上什么?
【看,我永远都是这么的善解人意,乖巧懂事。】
【你确定不是你想要利用这桩婚事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