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嗫嚅着不说话,他察觉不对,心里一跳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那侍从说道:时公子被陛下的人带走了。
他当时一边转过廊桥,一边问:父王带他去哪了?这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我去接他。
那侍从哆嗦了一下,却是立马跪了下来:殿下!
后来他则是知道,琼国已经连破三关,兵临雍城。
知道时处被带走是要做什么时,他身形狠狠地趔趄了一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时眼眶有点痛,他来不及思索那是什么,突然就生出一股执拗:备马。
侍从一惊:殿下
他惯来温润,鲜少动怒,那日却几乎是发了天大的脾气:本殿下要做什么,还需要你来教我?备马,本殿要出城。
抵达雍城之时,他看着城墙上吊着的人,从马上跌下跪在雪地里,只觉得自己死了。
他说到此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哽咽,偏偏却强撑出一点笑来:后来雍城被破,你被琼国带走,你那个时候已是垂危,我很担心,便跟着你们一同去了琼国。
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没有后悔过救你,更没有后悔过随你来到琼国,只不过后来的那些日子我常常在想,于你来说,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只是你拿来养蛊的容器吗?我用心尖那一点点血养出救你命的蛊虫后,我就没用了是吗?
所以你可以说,把我随便放到什么地方都成,只要不死,只要不碍你的眼都成是吗?
所以在那鬼医遗憾的说,只要蛊虫一种到体内,你所有的记忆都会慢慢消去时,你能够绝情的说,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有和没有没有任何分别是吗?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或者说,你一直是这个样子,之前只是伪装的太好。
大概是我命大,这样都没死。后来我找机会顶替成了你们的大皇子,在琼国,一留就是十年。
说到此,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竟低低笑了出来。
时处一直听着他说这些话,说实话,他心里没什么波澜,因为这些事情他一件都不记得。
装成哑巴骗得他的悯怜这像是自己能屈能伸的风格,但后面那些事情确实过分了一点,真是自己做出来的吗?
多日不见的系统此时却是出声了,他声音似乎带了淡淡讥讽【别这样,你似乎对自己的狠心绝情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时处【】
时处想了想问了句:你恨我吗?
夏侯澈眼中空茫茫一片虚无,可他还在絮絮说着,极尽温柔:恨你吗?呵,十年时间,你我同命共生,就像是你来鸢国第一次见我,我咳两声你心底都会隐痛,对我来说何尝不也一样呢,就算是之前再恨,可十年时间,你我的生命早已经长在了一起,你早已成了我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
虽然我设计将你留在这儿,可我从没想着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让你陪着我。
说到此,他稍稍停顿,偏头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笑,可唯一好的一只眼睛里却缓缓滚下一滴泪水,滴上时处的脸颊:算了吧,阿处,今天你能为了脱困设计这么一出,明天定然也能为了别的再另行算计。
你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是了,你要离开,我放你离开。
虽然我很想让你陪着我。可比起那些可能发生的意外,好像你不陪着我也没有什么了。
说到此,他轻轻附身,吻了吻时处的唇角。
一个不带任何□□的吻,温柔到让人心尖发颤。
我一直都在,从未曾离开。
时处只觉得心脏猛然绞痛,这是他此前从没有过的感受,他看着夏侯澈转身离开的背影,一手却是按压上了心脏的位置,然后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目的达到了。
至于攻略物品千岁之莲,他或许可以换个方法拿到。
夏侯澈步履从容,可他在步出殿外的一刻却是狠狠跌跪在地。
他手心一片冰凉,紧紧扣着地面,身体的疼痛仿佛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可这依然比不上心底的疼痛,疼到他只想把整颗心挖出来,疼到他只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渐渐的,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他这才发觉自己眼中不知何时又泛起了潮湿的雾气。
病痛发作又开始狠狠地咳起来,他用手狠狠地捂着唇,放下手时,掌心中赫然是一片血渍。
他擦了擦唇角,再次站起来,背挺的直直的,继续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配讲话,所以没什么要说的。
如果这章底下还有留言评论的人,呜呜,那你一定特别爱我
第93章 千岁之莲7
时处回到琼国之后,只字不提自己在鸢国的遭遇,也没有向众人解释这次不是求娶朝阳长公主吗?怎的一个人回来。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拜见了南平候。
南平候是干什么的,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人手里有兵权。
天家嘛,父子之情,君臣之谊本就淡薄,对于逼宫这样的事情他自然做的无比顺手。
时宣近段时间很听话,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他这个弟弟后,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然后提着染血的长铗一步步走到了庭院深深的寝宫,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帕子然后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染血的手,只温和着声音说了一句:父王,您老了。
当然,在逼完宫软禁了老皇帝之后,时处给了其一个体面的封号,太上皇。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时处杀光了明面上能威胁到他的人,整治了几个氏族之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南平候。
按理说,南平候是实打实的一步步扶持他逼宫上位,这可是从龙之功。
但时处是谁,卸磨杀驴,鸟尽弓藏这样的事,他做起来,似乎也是一派理所当然。
其实他选择这个时候处理南平候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不说政局不稳就算了,主要是那些层出不穷的阳谋阴谋都够他头疼了,他自然得放一人出来替他挡一挡这些冷箭。
可谁让南平候犯了大忌呢,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情,时处觉得,如果他是那个权臣他自然有兴致玩一玩,但显然,南平候是准备让他做那个傀儡皇帝的,这时处可就不愿意了。
古来所有的皇帝需要的都是忠臣贤臣,可时处连这些都不需要了,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着要当一个皇帝,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那朵千岁之莲。
坐上皇帝的位子,金戈铁马征伐天下,让鸢国俯首称臣,千岁之莲若是以贡品的方式呈到他眼前,难道不会更好?
强权□□之弊端时处又怎会不知,只不过短期内他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他需要的是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而不是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毕竟,这对一个暴君来说,实在是多余。
虽然在众朝臣的眼中,他逼宫上位,打杀亲族,软禁功臣,实在是将自己的退路都断尽了,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身前身后都是一片空茫,稍有不慎,就会在这虎狼环伺之地被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