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尋常山雀,小小隻,白羽長尾的那種便是」,小姑娘像說書人一樣,說著還比劃了幾下,甚至不忘從箱篋中拿出湯菜,示意他邊吃邊聽。滿滿當當幾盤子幾碗,俱是他愛吃的玩意兒,教他如何會怕……
「我修成了人身便忍不住溜出來玩,於林家廊下避雨時,恰逢林家夫人難產而去,胎死腹中,見他們哭成一團,便忍不住假作林女留了下來。」
小姑娘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時還要晃一晃他的胳膊,「你可不要怕我,我這些年吃吃玩玩~沒練出來什麼大本事,你也不必為我擔憂,我自保卻是不成問題,我也會護著你的~」
她還頗有兩分志得意滿的意味,像是等人誇獎,叫陳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前不久還以為她沉凝了下來,只是如今一不留神,她便全倒了回去。
「你這個不長心的,嘴上怎麼連個把門都沒有,什麼都往外說?!」
見她還眼巴巴的仰著臉,陳朴氣的忍不住彈了彈她腦門。她這模樣,怎麼都不像個厲害的精怪,再不長些心眼,教他如何放心……
「哎呀,你又不是什麼外人,並且有你守著我呢,怕什麼~」
陳朴忍不住嘆聲,「你有這樣的本事,怎麼被我困住了,我給你留了一大筆錢,何苦如此呢」,面上幾分無奈、幾分高興。
從前他當小姑娘是那合該被人捧在手心的琉璃珠子,脆弱而又絢麗,他作為庇護者,多少是有兩分洋洋得意,又因此忐忑不安。他總想教她更愛他兩分,非因哄騙,無關富貴,可他又想不出,自個兒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拿的出手的。
如今小姑娘得有自在天地,卻仍願同他這麼個玩意牽扯不清,想來也有幾多在意,他終是因此安定些許……然而凡人不過百年,他守不得她永久,到底需她自己留心……
「我喜歡你呀~你都知道了,還要騙我來說,不過我原諒你了,以後不許你再說這種話,我聽了是要傷心的~」
「是我不好,以後再不會了」,他低頭親了親小姑娘,小姑娘安靜下來,趴在他肩上,順著褶皺的中衣,探向那些細碎的傷痕,眼裡俱是疼惜。他頓了頓,卻未再避開。
「我想帶你回去,你要同我走嗎……」
陳朴聞言搖了搖頭,順著小姑娘細軟的髮絲,略作安撫。他要是現在離開,便是用假死的法子,新帝也不知要如何忌憚,疑上主子還有後手,抓起餘孽來,恐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你別擔心,我牽扯不多,日子還過得去,若事情有變,我再同你離開也不遲。」
他將小姑娘攬在懷裡,抵著她發頂,「能得此生機,我覺得也有幾分天憐,我想積些福報。」
今日昏時,他還作窮途末路,斟酌別辭後事,便是有剖心之痛,亦只能自欺欺人,假作不知。為人賣命二十餘載,行至而今,非是無悔,亦曾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