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侍女肯定的回答,秦紓輕輕垂下眼去,把玩起了腰間的貔貅掛件。
她記得何平,同沈錚一樣也因「採選」神童入宮。兩人因境遇相似,便有幾分交情。
可他只生得尋常相貌,學識、靈秀亦不如沈錚。旁人若說可惜,都只說沈錚。
何平從前倒是不曾說過不平。只是他入宮的年頭分明和沈錚差不多,背卻有些佝僂,目光也總低垂著,不太與人對視。
說起來倒也可憐,可這天底下的可憐人太多了……
秦紓心裡沒有多少驚詫和怨尤,就像——她報復回去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不忍和悲憫。
「引他酗酒,明年冬天尋個下雪夜,便教他酒後落馬。冬天凍死幾個酒鬼再尋常不過了。」秦紓感嘆一聲。
「主子何必等那麼久,不如江湖上買個殺手,直接殺了省事,也免得夜長夢多。」
「咱們是做生意的,那麼快意恩仇做什麼,事緩則圓。」秦紓失笑,推了推金墜兒的額頭。「今日他同我有仇怨,明日便慘死了,怕旁人不知是我做的麼?」
那何平若非按耐不住,接了這侍讀學士,又怎會被輕易查出來。他一個沒功名的閹人,在翰林院多麼突兀。
這分明是被做了棄子,用來試她呢。試她行事,也試她心有幾多怨恨。秦紓心知肚明。
不過這話不能對金墜兒她們說。這世間大多人都對天子、皇權敬畏天然,若是讓她們知道正被那龐然巨物眈眈注視,怕是會太過緊張,行止失措。
她便又笑了笑,同幾個侍女說笑。「玉釧兒你將咱們的禮看嚴點,瞧金墜兒氣的,可留心別教她把東西扔了去。」
「您淨編排我。」金墜兒皺了皺鼻子。她心裡想著,主子可真疼沈公子。上次是,這次也是。
明明教他先裝瘋賣傻是最穩妥的辦法,何況他本就剛好,也不算委屈。可主子就是不捨得,不捨得他不能出門亂跑,不捨得他身上沾上半點不好的名聲。
「主子您放心吧,等晚上我就睡咱們庫里,定不教這妮子得手。」玉釧兒笑著應聲。
「我也幫姐姐看著。」銀鈿兒也捂嘴偷笑。
幾個侍女都來湊趣,笑作一團,秦紓面上也帶著笑意。只要底下人能辦好差,她是樂於寬和一些的。
銀鈿兒抬起頭來,對上了秦紓的視線。
她怔了怔。
窗外的鳥兒嘰嘰喳喳,她們也嘰嘰喳喳。在那目光下,她覺得她們像是海水裡的一顆石子,天地間的一粒微塵,渺小的一眨眼便看不見,卻分明被她注視其中。
她們從前也很少見到沈錚,沒見過他神氣的模樣。有時候幾個侍女圍坐在一起小話,也會說縱使沈公子身世坎坷,也是極有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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