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的烏薪火油勢必官營,化外卻不知此利。我已使人探明這些部落確有烏薪火油礦,若能換得交易,無論是自用還是開採運輸回來獻給朝廷,都大有益處。」
僅僅是賣絹賣絲,乃至糧食、藥品,或者買賣期票,做些空手套白狼的生意,都不足以撼動古老的制度。她需要摧枯拉朽的力量。
沈錚聽著秦紓的話,靜靜的望著她。
他不止一次的想過,在這風雲詭譎的時代,阿姐是當之無愧的一流人物。她眼明心亮,果決大膽,即便不做商人,也無事不能成。
他有時也會想,自己這般優柔寡斷、傷春悲秋,該是上天戲弄,教兩人反了過來。應當將阿姐生作男兒,將自己生作女兒才對……
如此也不會有那般多的煩憂……
「好啦」,秦紓笑了笑,「淨說我的事了。倒是你,這麼大的風怎麼還跑出去。」
沈錚抿了抿唇。「風大……才要去看。那些因我而死的宮人……她們的親人也大多窮苦。這樣的風,只怕會將她們家中屋頂吹倒。在京里的,我總要去照應一二……」
他不知不覺中咬住唇,在唇上留下一片可憐的齒痕。「我有阿姐送我的精鐵加固的馬車,他們只有茅草和泥土的房子。」
「我將他們接到了為辦書院租下的房子裡,我想……那些小孩子可以做我第一批學生。」
秦紓面上掛著笑意,輕輕撫著沈錚的頭髮,撫慰著他的情緒。
其實無論是沙塵天探看旁人的茅草屋有沒有被風吹走,還是收一些交不起束脩的學生,都是她覺得不值當去做的事情。
甚至這些孩子親人之死到底涉及沈錚,若有拎不清的,只怕會心中銜恨。若是她,只會給些錢糧遠遠打發了去。
但她沒勸沈錚。若他當真會這樣做,也就不是那個其心皎皎的沈錚了。他不是木石,她也不願做匠人,削鋒磨角的改變他。
於是她只說:「下次我也一同去瞧瞧,若有目光清正的好孩子,便讓他們按著禮數來,正正經經拜你做師父。」
沈錚輕輕應聲,悄悄轉臉,將面頰貼在她手心。
「你呀,教我有什麼辦法。瞧瞧,落了一身沙子。」秦紓又笑嗔了他一句。
「我梳洗過才來的。」沈錚的眼睛微微瞪大,顯出一點略圓的弧度,傻呆呆的。
「喏,還有粒沙子呢。」秦紓不由更笑了起來,指尖輕輕落在他眼瞼處。
沈錚仰著頭等待著,睫毛簌簌像兩把小扇子。眼睛仿佛浸在清水裡的黑琉璃,唇也胭紅,一張臉端得像畫一樣。
秦紓忍不住笑。哪裡有什麼沙粒,她是騙他的。只是覺得他的樣子實在乖巧可愛,生了壞心想要戲弄他。
她指尖的力道不由重了些許,從他的睫毛往下落,撫過他的鼻樑,落在他的唇珠處,慢慢變了意味。